张世康回到英国公府时已经半夜,英国公一家根本不知道张世康回来了。
他在门口敲了门,门房秦大柱本来还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一见是张世康回来了,立即兴奋的全无睡意。
“三公子回来了!小的去通知老爷!”
也无怪这门房如此激动,实在是张世康贾庄一战经由朝廷,早就传遍了京城。
一战封爵,昭告天下,对英国公府来说也足以告慰列祖列宗。
“你小子激动个什么劲,莫去叨扰他们了,有事明日再说。”张世康打了个哈欠阻止道。
但他还没走几步,就见自己老爹披着个棉披站在客厅门口。
“是我儿世康回来了吗吗?”
“爹啊,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呀!”张世康走过去道。
“唉,年纪大了,觉少。
你突然回来,当也是因为流寇吧。”张之极含糊的回答了张世康,并转移了话题道。
“三公子,老爷是担心你咧,近来小的时常听到老爷在院子里叹气。”秦大柱在张世康身后小声道。
在京城,谁都会给英国公府个面子,张世康怎么折腾都没事。
可在战场,面对的又是凶悍的建虏,建虏可不会在乎你是谁。
刀剑无眼的,谁的儿子谁担忧。
“就你多嘴,还不快沏壶茶去。”张之极呵斥道。
“原来爹都知道了,外头凉,爹快进屋去,咱们屋里聊。”
许是没想好对策,崇祯老哥并未将流寇再度造反的消息公之于众,老爹竟然知晓,这让张世康多少有点惊讶。
“咱家在江南也有铺子咧,你还真以为你爹我只会做生意吗?”张之极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道。
张家的主要产业虽然是在京城,但在江南主要的一些城里也都有铺子。
不过江南的铺子大多都是轻资产,譬如茶馆、酒肆之类的,只需要个店面,再招些人手,不用像粮铺、布庄之类的铺太多货物。
而这等铺子却有个特点,那就是来往的客人多且杂,人多就意味着消息多,这才是张之极的本意。
不论是商贾本身,还是作为达官显贵,想未雨绸缪长久富贵,消息情报都是不能忽略的一环。
“嘿嘿,爹当然厉害。
想来朝廷的那些大官儿应该也都知道了吧,咱陛下要是也有这觉悟就好了。”
张世康无语道。
敢情老哥你知道的,都是二手消息呀。
不用想张世康就知道,明日早朝崇祯老哥在朝会上宣告此事,朝臣定然都是满脸吃惊的表情。
即使不少人都知道了流寇的事,也会都装作不知道,此乃大明官员的基本素养。
唉,这老哥,可怜呐!
“陛下今日如此反常,其他人定然心生怀疑。
首辅刘宇亮和吏部尚书郑三俊肯定是知道的,这些人在江南门生故旧颇多,这等重要消息,定然也是快马加鞭的通传。
我儿这是……刚从宫里出来?”张之极半是询问半是确认道。
“是呀爹,陛下忽然召我,那杨阁部也一同回来了。”
“那建虏谁来应对?陛下可真是……”张之极本来想说天子一遇事太过草率,但张了张嘴毕竟没说出来。
“这个爹放心,儿已经安排好了,当不会出大问题。
就是杨阁部这次,恐怕要遭殃了。”张世康叹道。
然而张之极并不在乎杨嗣昌的死活,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小儿子,脸上既有欣慰,也有忧虑。
欣慰的是自己最不成器的小儿子总算是有出息了,虽然张之极直到现在也有点不敢相信,这老三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忧虑的是在这个乱世,太有出息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如今杨嗣昌算是倒了,以天子对自己这儿子的宠信,以及他对天子性子的了解,张之极估摸着儿子会受重用。
可张之极觉得,儿子当个京营提督已经顶了天,再往上升,他可就真的兜不住了。
如今儿子不仅掌管京营,还被封了世袭的伯爵,朝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
一旦出了岔子,如今杨嗣昌的下场可就是例子。
“想来陛下对你另有安排吧。”
“嗯,估摸着是个大官儿。”张世康含糊道。
“唉,朝中那么多能人,陛下如此做,必将你推上那风口浪尖呀。”张之极叹了口气。
“嘿嘿,这不是还有爹顶着嘛。
明日早朝儿也得去,爹明早莫忘喊我。”
时候毕竟已经不早了,张之极也没叫大儿子和孙氏,二人聊了会儿就各自回房休息。
张世康小心的打开房门,又小心的关上,他没上自己的床,而是跟做贼似的爬上陈珠儿的小小卧房。
卧房内随即传来陈珠儿的惊呼,但看到是张世康后,陈珠儿顿时激动的哭了鼻子。
张世康自然是好一番哄,哄着哄着衣服就哄没了。
经过他的调教,小妮子的手艺是越来越棒了,但刚从战场回来血气方刚的张世康已然不满足于此。
于是乎陈珠儿被迫又学得一项新技能。
当晚,张世康睡得很香甜。
第二天天还没亮,老管家就在屋外呼喊,即使再不情愿,张世康还是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起来。
当他和老爹到了午门外时,已经来了不少的朝臣,这些朝臣一见到张世康都一脸的惊讶。
张世康被封伯的事人尽皆知,但他们惊讶的是张世康不该在外征战吗,怎的也突然回来了?
不过内阁首辅刘宇亮和吏部尚书郑三俊等重臣都显得很平静,这些文臣与张世康都不熟,即便惊讶倒是也没人敢上前问。
倒是定国公徐允桢过来问候了一番,在得知自己儿子安好后,很明显松了一口气。
新城候王国兴、武安侯郑之俊也都相继过来问候,儿子虽然把家里坑的不轻,但那毕竟是他们的骨肉,说不关心那是假的。
就连西宁侯宋裕德也凑了过来,当初他的二儿子坑了家里几十万两银子,宋裕德差点气的跟宋亮祖断绝父子关系。
二儿子自打去了西山大营后就再也没回来,宋裕德也不闻不问,直到得知京营竟出征去打鞑子,这厮才慌了神。
闹别扭归闹别扭,但担心也是真担心。
“放心吧世叔,亮祖挺好的,已经被陛下封为武骑尉了,待出征回来,他的军功升个千总当无问题。”张世康笑着道。
“唉,我儿脾气倔,就拜托你了。”宋裕德一脸担忧的道。
他这时早已没了对张世康的怨气,事已至此,如今儿子又在张世康手底下做事,言辞间也没了之前的轻视。
正面击溃鞑子可不是盖的,在场的勋戚毕竟都是武官,都清楚这究竟有多难。
但其实担忧之余,宋裕德也有点庆幸,儿子跟着的毕竟是张世康,若是旁人,宋裕德早动用关系将儿子揪回家了。
当今天子对张世康的信任有目共睹,只一战的封赏便能看出来,儿子跟着此人,日后定然不会亏。
“陈老弟,你还要躲到啥时候,你那脸面就比儿子的性命还重要吗?”
宋裕德问完自己儿子的情况后,冲一旁偷瞄这里的泰宁侯陈延祚道。
二人原本因为募捐的事,都记恨着张世康,之前很长时间甚至都不搭理对方。
但如今儿子可是在外头打仗呢,宋裕德哪里还管什么颜面,那陈延祚似乎更要面子,被宋裕德质问仍旧鼻孔朝天假装没听到。
宋裕德很清楚这老陈头就是装的,便帮着他问了一下。
“陈涛啊,挨了一刀。”
“世侄你说啥?陈涛怎么了?”泰宁侯陈延祚如同兔子般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
“区区小伤,世叔不必担心。”张世康很想笑,但他忍住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东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在鸿胪寺官的高唱下,文武大臣开始向着皇极殿出发。
今日是常朝,按理说常一般都在殿外的皇极门召开,除非是重大节日或者重大的事情,但天子却将朝会安排在了皇极殿内。
不少朝臣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都满脸狐疑。
张世康与老爹对视一眼,也略有点心事重重的走进了大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