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午门后,张世康骑上二狗纵马狂奔,只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阜成门的城门楼。
“世侄,你不在自己防区好生待着,怎的又乱跑。”孙维藩见张世康骑着战马奔过来,埋怨道。
建奴入关的兴奋劲儿早已消失,这阵子孙维藩驻防西城区,早就淡出了鸟来,但职责所在,孙维藩仍旧不敢松懈。
“世叔,陛下同意我出征了,快去通知他们,午饭就不吃了,尽快出发。”张世康连战马都没下,他还要跑去东城通知文邦国他们。
孙维藩皱了皱眉,他有理由怀疑张世康是因为闲得蛋疼,过来消遣他,便道:
“你若敢诓我,下次对练,我绝不放水。”
张世康喜欢拳脚功夫,没事就总喜欢向他讨教,他怕伤着张世康,每次总是故意让着。
张世康闻言哈哈大笑。
“世叔就当我是诓你的吧,等会儿出征世叔就在城里待着吧。”
孙维藩听了这话也不吭气,转身就往屋子里跑。
张世康疑惑的道:
“世叔你干啥?”
“还能作甚,取盔甲兵器去,西城整顿集合最多一个时辰,教他们都快点,哈哈哈哈!”
张世康闻言笑了笑,便奔着东城而去,其实他大可以派人去传话,但一来这机会是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自然要去显摆一下。
二来在京城内纵马狂奔的机会可不多,如今京城一直处于戒严状态,街道上除了兵马司的巡逻队,空荡荡的没啥人。
但张世康知道,街道两旁的民房里可都有人,他不止一次看到老百姓透过门缝往外瞅,为了让京城百姓看到他的英姿,张世康每天都要骑马溜达几圈。
战马作为这个年代唯一的路上快速交通工具,一开始是被张世康嫌弃的。
要知道他在后世可是开过三手小轿车的人,他那辆车虽破,但却能遮风挡雨,战马再快,能快得过他的三手捷达吗?
但这时候的战马可不是后世景区的垃圾玩意儿,只有骑上了之后才知道有多爽,三百六十度全景天窗,狂奔之下感受风驰电掣,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哪里是轿车里封闭的环境能比的。
百公里油耗一捆草,性价比之王了属于是,自打有了二狗,张世康每天都要骑着去撒野。
张世康绕着京城内城骑了一圈,二狗打着响鼻,不仅没有丝毫疲累,张世康甚至感觉出这厮欲求不满。
通知过四城的部将之后,张世康便回到自己驻防的南城简单收拾东西。
他虽然身为京营提督,但除了操练时忙活外,其余的事务几乎都不用他来处理,孙维藩、文邦国他们都包圆了。
由于此前一直抱着出战建奴的心思,负责运送辎重的车队早已备好,此次出征又是短期近征,周围都是朝廷的地盘,孙维藩下令只带七日之粮草。
一个时辰之后,京营兵两万四千人已经在安定门外集合完毕。
本来崇祯皇帝还要来亲自送行的,不过被张世康无情拒绝,他觉得太耽误事了。
全体将士都满脸兴奋士气高昂,只有曹变蛟一脸忧愁坐立不安。
“大人呐,建奴最喜欢斩将夺旗,若真是碰到了他们,大人记得穿个普通士兵的衣服。”
曹变蛟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但又怕被旁人听到。
“知道知道,你快回去布防吧。”张世康满口答应。
一旁的孙维藩皱了皱眉头,曹变蛟来给他们送行就挺奇怪的,边军将领向来瞧不起京营军,不过他也没在意,只当是张世康人格魅力太大。
“开拔!”张世康说罢,两万四千大军向着京城西南方而去。
按照计划,张世康准备先去涿州,与杨嗣昌部汇合后,简单了解下情况,尤其是摸清楚建奴的位置,以及卢象升部的情况。
京城距离涿州并不远,中间只隔了个房山,全程约莫四五十公里,一般部队需要差不多一天。
张世康命令全军急行军,跑步本就是京营的强项,再加上拉运辎重的也是京营之前淘汰下来的战马,只用了五个小时,京营兵就抵达了杨嗣昌的涿州军营。
就连杨嗣昌都有些惊讶,京城的快马也是半个时辰前才送来消息。
杨嗣昌觉得天子不让张世康守城,却任性的放此子出来如同儿戏,战场又不是家家酒,天子宠溺着他,可建奴却不会。
“杨阁部,战局如何了?建奴现在都到了哪儿?”张世康也不废话,刚见着杨嗣昌就道。
他一路上都在找寻建奴的踪迹,只在涿州附近见到一些没来及收拢的尸首和四处丢弃的军械,建奴也有,但很少,而且头都没了。
“还在掌控之内,昨日得报,多尔衮部往河间府方向去了,岳托部在新河,孔有德部在也新河附近。”
“卢象升在哪?”张世康追问道。
杨嗣昌眉毛挑了一下,他不清楚张世康为何突然问卢象升的事,想了想也没隐瞒。
“在巨鹿。”
张世康立即走到地图边查看,发现新河距离巨鹿只有三十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距离这么近,他们应该已经碰上了吧。”
“放心吧张提督,建奴的主力是多尔衮,更何况高公公也在那边。”杨嗣昌安抚道,不过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高公公,监军?”张世康皱了皱眉头,心中已经觉得大事不妙。
杨嗣昌没作声,而是转移了话题道:
“明日大军本官就要开拔去天津卫,洪大人去真定府,意将建奴困在保定、真定、河间三府。
张提督有何建议?”
杨嗣昌虽然总督军务,但他可没信心能节制住这张世康,所以只不过是随口问问。
“四正六隅,十面张网?”张世康几乎是下意识的道。
这计谋之前被杨嗣昌用于剿灭流寇,说白了就是布下天罗地网,将敌人困守在一个区域,然后各路兵马互相配合,逐渐缩小包围圈,直到将敌人消灭。
这法子若是放在后世,在有现代化通讯工具的前提下,倒是也算是中规中矩。
但此时是明朝,信息传递不及时,各路人马行进就不一,张世康觉得能将李自成张献忠围在网里,纯纯就是运气。
他总算知道为何粮草消耗的那么快了,好几路大军,不集合优势兵力速战速决,却总是慢吞吞的龟缩搞包围,这是在跟建奴拼消耗吗?
朝廷国库是个什么情况,你杨嗣昌不清楚吗?拼消耗拼的起吗?
杨嗣昌闻言胡子抖了抖,从张世康语气里,他哪里听不出质疑,他本想发火,但忍住了,犯不着跟个纨绔公子哥较真,张世康又懂个什么。
“陛下有旨意,让本官护你周全,我看明日张提督的军队就跟着本部行军吧。”杨嗣昌压住心里的怒意道。
“不了,你走你的,本提督要去巨鹿。”张世康直接拒绝。
“可陛下让……”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果然,杨嗣昌在心里摇了摇头,就知道这小子不会听他的。
不过他并不介意,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怪不得本官没提醒了。
到时候出了事陛下问起,本官也算有了说辞,呵,亏本官之前还想与之联合共同对付东林党人,看来是看走眼喽。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不过,这小子不会是想去救卢象升吧?
应该不至于,不过就算是,如今估摸着也来不及了。
两人话不投机,张世康自顾自的回到军营,京营兵急行军了一下午,晚上肯定得好好休息,现在他再急也没用。
第二天天还没亮,张世康就命令火头营埋锅做饭,天刚亮时,张世康就带着部下离开了琢磨,甚至连招呼都没跟杨嗣昌打。
两天后,京营兵抵达赵县,见到了宣大监军高起潜,高起潜昨天夜里就收到了杨嗣昌的信件,
不过与杨嗣昌的冷淡不同,高起潜对张世康很是热络,不仅出营盘迎接,还为张世康准备了丰盛的酒席,但张世康并不领情,开口就道:
“卢象升怎么样了?他是不是已经与建奴交战?公公为何不去支援?”
面对一连串的问询,高起潜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道:
“听说是打起来了,咱家并未接到卢大人求援的消息呀,况杨阁部有令,让咱家驻防此地,前几天建奴孔有德部一直在附近,估摸着是想去攻河间府,咱家也不敢违反军令擅自调兵呀!”
他知道张世康是天子面前的红人,也有着结交一番的意思,他并不因为张世康年轻而轻视,实际上高起潜对杨嗣昌没什么太好的印象,与他合作也只是权宜之计,这人太小肚鸡肠了。
杨嗣昌给他看了天子的密信,这使高起潜大惊,因为他从未见到过天子如此护着一个人,便想着只要张世康不破坏他们的计划,他想着法子也得笼络住这小子。
“孔有德部有多少人?”
“八千。”
“公公这里的兵马不止八千吧?”张世康意味深长的道。
“皆是步军,怎能以己之短攻敌之强,那孔有德狡诈的很,好几次在营外咒骂,就是想让咱家出城去攻,咱家才不会着了他的道。”
高起潜被张世康嘲讽也不生气,身为从最底层爬上去的阉人,他什么气没受过,张世康的嘲讽不过是毛毛雨了。
“孔有德部如今又在哪儿?”
张世康觉得这阉人不实诚,只从狡黠的眼神里他就看出来,但高起潜毕竟有问必答,他作为客军,还真不好发作。
“昨日夜里突然拔营走了,咱家半夜才知道,乌漆嘛黑的,派了人也没找见。
不过张大人放心,他们绝不会逃出杨阁部撒下的这张网。
张大人啊,建奴凶残的很,张大人不该出京的,能待在京城,咱家不知道有多羡慕你呢!
不过出来了也不打紧,有咱家在,保管张大人无虞,张大人放心,但有军功,绝对少不了张大人的那份儿!”
高起潜倒是对杨嗣昌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计划赞不绝口,他猜测张世康在这时出征,肯定是想在天子面前表现一番。
毕竟年轻嘛,哪有不喜欢功劳的,为了笼络张世康,高起潜胸脯拍的邦邦响,可谓把投其所好用的恰到好处。
倘若是一般的纨绔公子哥,倘若出城真的是为了混点战功,以展现自己的才能,估计还真扛不住高起潜送出的大礼。
可张世康并不是一般的纨绔,他出城更不是为了战功。
孔有德不见了,而赵县距离巨鹿不过一日的路程,傻子都能猜到,孔有德极有可能去了巨鹿,卢象升危矣!
念及此,张世康不理会高起潜的笼络,自顾自的回了自己的营盘。
京营兵急行军一天已经十分疲惫,张世康便命令士兵就地休整两个时辰,决定连夜赶往巨鹿。
张世康走后,高起潜的笑意很快就消散,他望着满桌丰盛的酒菜毫无兴致。
两天了,卢象升能凭着六七千人抵挡建奴两天,着实让高起潜惊讶。
不过今天当是最后一天了吧,孔有德也去了巨鹿,卢象升绝对见不着明日的太阳。
到时死无对证,张世康就算去了,也只会认为是卢象升指挥不当,才导致兵败。
卢象升啊卢象升,你懂点兵法又如何?谁教你不会做人呢?
连做人都没学明白,如何在大明立足?
你再勇猛又如何?呵呵,谁在乎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