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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屋,如意就急匆匆地跑过来接过她手中的瓦罐和药箱。

“你干嘛?”

“小姐这是怎么了,奴婢自然是跟着你啊。”

“今日你就不必去了,帮玉容料理那些膏药,是给老太爷预备的,千万仔细着些。”

乔挽绝对不可能让如意前去,那病有多么强的传播性她是晓得的,怎么可能让她同去冒险呢。

“那怎么行?”如意瞪大眼睛看着她,理直气壮:“奴婢几时离开过小姐身边,玉容是堂里学徒医官哪里用得上奴婢,奴婢就要跟在小姐身边。”

乔挽沉了脸:“就算带人去,也是玉容随我去,我这是去诊病,又不是让你去服侍我。”

见小姐生气,如意就瘪了嘴,垮下脸来:“那个秦福好些时日未送蜜糖过来,奴婢想着借机会找他评评理去。”

“一口吃食,又能如何?”

乔挽正色教育她,忽而话头一转,狡黠道:“一直都是秦福来送蜜糖的吧,莫不是因多日见不到那张冷冰冰的脸,有些想念啦?”

如意脸都绿了,将抢过去的瓦罐和药箱又重新塞回乔挽手里:“哪有哪有,奴婢可从来没有过那心思,况且那人又像块冰一样人。奴婢不跟着就是了。”

因是公事,门口停着的是兵部衙门的黑漆大马车。

只是她一上了马车,就看见一身官服的秦鹤鸣已经坐在车内了,他含笑的眼睛看着她:“睡得可好?”

乔挽抱着药箱,低着头坐在他对面,轻轻点了一下头。

吩咐车夫催马前行,他也不再说话,眉尖的那一点愁绪渐渐渲染开来,脸色就显得愈加憔悴。

马蹄嗒嗒嗒地踏在石板路上,清脆而欢快的声音与车内沉闷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一个忧心于不久以后的众生灾难,另一个更是担心即将见到的病患病症能否与千百年后那场疫情相似。

那场疫情最终胜利可是用无数生灵和医者的生命换回来的,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医学院里的博士生,面对那噬人的灾难,她恐怕连一粒微尘的力量都没有。

能做的,也只能是用千百年后抗疫经验来投机取巧了,昨晚那些去寒国支援而最终殒命他乡的实验室战友们,来到梦里含笑握着她的手,嘱咐她一定不要给实验室丢脸,不要给他们丢脸!

晕晕乎乎间,马车在一处地处幽静的宅子前停下,乔挽下了马车,发现这座宅子是孤零零建在半坡处,掩映在绿荫里,与最近的邻家都隔着一条土路。

乔挽不禁暗暗对秦鹤鸣生出几分佩服来,隔离是阻断所谓瘟疫传播最有效的手段,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个意识。

想到这里,她拿出自制的口罩,自己戴上后其余的递给秦鹤鸣:“人传人的病症,就要做好保护,对自己,对他人都有好处。”

默了默,秦鹤鸣接过按她的样子也挂在耳上,见秦福迎上来便分了他一个,示意他也戴上。

有样学样地戴上,接过乔挽手中的瓦罐。秦福也不多说话,带着二人就进了东厢房。

整个院子处在半山腰的树荫里,气温凉爽宜人,厢房的各窗子都开着,屋中也有着青草和泥土的清香,环境倒是极适合养病。

病榻上坐着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男孩,正以双手抚着胸,因气短咳嗽而显得面色潮红,来了人好似也未曾注意到,只顾着喘息着。

“他一直这样?”从下马车开始就只见过秦福一人,显然一直是秦福在照顾着他,她便看了一眼秦福。

“是,是昨日早间送来的,咳嗽得已经越来越厉害了。喝了普通风寒药也未曾有所缓解。”秦福冷冰冰的脸上也不免浮现一抹愁容来。

“你们出去吧,我为他诊脉。”乔挽一边打开药箱一边催促秦鹤鸣和秦福二人。

被秦鹤鸣看了一眼,秦福顺从地退了出去。

“大司马也出去吧,”乔挽净了手,瞥了他一眼,径直从他前面穿过。

手突然就被他温热的大手捉住,乔挽愣住,心如擂鼓。

秦鹤鸣脑子晕乎乎的,被自己这下意识的举动也吓了一跳,还好有口罩遮掩住他红透的了脸,低声说:“怕他过了病气给你,我留下来。”

稳了稳心神,乔挽不禁嗤笑:“呵,我的大司马大人啊,您是觉得病气还看人下菜碟吗?您是大司马,而不是瘟神,瘟疫不会绕着您走的。”

被她这么一打趣,气氛稍稍缓解了许多。秦鹤鸣只好依言退到门外,与秦福站在一起看着屋内情况。

秦福低声说:“小的查过,乔家小姐从未接触过医术,之前传闻与之外祖父所学更是子虚乌有之说,她十几岁起就师从宫中教习嬷嬷,学的皆是诗书礼仪。”

“故而,这位和离之后便化身为神医的乔家女子前后简直判若两人,甚是奇怪。”

秦福还在他耳边不停地说着这些天调查来的消息,他眼睛却静静地粘在那抹在榻前忙前忙后纤细的白衣女子身上。

前一世的乔挽在秦佐将靳美姿娶进门做了平妻后,仍然是忍辱负重地继续撑着忠勤伯府的门面,继续是京中少女争相学习的贤淑庄重的主母典范。

而这一世,在秦佐回府当日,她就硬生生地坚持和离。

从那时起,秦鹤鸣就已经怀疑乔挽绝非之前那个宁可自己受着天大委屈也要护得家族门面的女人。

他不止一次地想,会不会她也同自己一样,重活一世有了前世不堪的记忆而想着改变现状呢?

若是有前世记忆,被人构陷那晚两人的缠绵,她会不会也有记在心里呢?

秦鹤鸣脸又没来由地热了起来,继而又晃了晃头,再次否认了这个没根据的想法。

能把靳英濯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医术又做何解释?能让史平四十五岁上得子又怎么说?

脑子又是乱糟糟的一片,思绪云里雾里地翻腾着。

正想着,就见本是坐在榻上的男孩枯瘦的手指已经抓住乔挽的手腕,张大口狠狠地呼吸着,嘴里发出“嗬嗬”痛苦的声音来,身体正软软地塌下去。显然是已经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