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洛曦瞪大哭得红通通的眼睛,眼角泪珠将落未落,“你以为我是为了那块石头?”
男人没做声。
“我又不知道那块石头是你的位置,我才第一天来,我只是,我只是坐在那里休息,你就凶我,吓得我差点摔到河里你也没想着救我,我问你话呢你就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刚刚还一副气汹汹想打我的模样。”她语调从质问慢慢变成抱怨,声音娇软甜美,却带着几分委屈几分倔强,仿佛一只受伤的小猫,可怜得让人发笑。
她就光着小脚站在那里,仰着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小脸上还有清晰可见的泪痕,几缕头发黏在脸上,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像是被春雨打湿的桃花,娇艳欲滴,唇色如樱,微微撅起,仿佛是在控诉他的不解人情,艳冶极矣。
再如何铁石心肠的人被这样的眼睛看着恐怕都会心生怜悯,缴械投降。然而,眼前的男人却似乎不为所动,他双眸深邃,似无尽的星辰,又似冰冷的寒潭,让人无法窥探。
他侧过头,下颚紧绷,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我没想打你。”
“那你为什么凶我?还那么凶?”云洛曦听到好感度的声音乘胜追击。
男人抿唇不语,他说话向来如此,是眼前人太过娇气,只是这话说出来她肯定又会哭鼻子。
“没有凶你。”
对他问一句答一句还越发言简意赅的样子非常不满意,云洛曦瞪了他一眼,脚趾蜷缩着走回刚才的位置,脚底已沾满了沙石还有些隐隐作痛,把脚重新放进河水里洗干净,抬起一看,一片红印的脚底上不知何时被尖利的的石头划出两道小口子,此时还冒出丝丝血迹。
她皮肤养得娇嫩,刚才又情急之下没注意。
“嘶,难怪这么痛,都出血了,也不知会不会得破伤风,呜呜呜,我太倒霉了。”
云洛曦想试探一下他的反应,结果男人转身就大步离开。
云洛曦傻眼,“哎哎哎,你就这么走啦?连句抱歉也没有吗?”
看着男人越走越远的背影,气得她想让小白马上化形,捏在手里团吧团吧,“你确定这是气运之子?这个狗脾气哪里像未来大佬?”
系统感受到云洛曦的想法,立马躲在角落里,“我相信曦曦的能力,你一定可以的!”
喊话谁不会,云洛曦不想搭理它,“我这个会得破伤风吗?”
系统摇头,“检测过了,绝对不会,你放心。”
她拿出手帕擦干净脚,刚想把袜子穿上,身后又有一道声音传来。
“川哥,川哥。”
是一道从未听过的声音。
云洛曦一惊,想穿上鞋袜离开,没想到男人快步跑了过来。
男人看到往日大哥坐的地方此时正坐着一个漂亮到极致的姑娘,以为是那织女下凡尘被他遇见了,他不敢相信闭上眼,又睁开,人还在那里,此刻正惊慌害怕地看着他。
一下子把他看呆了。
男人忽然惊讶出声,“你是谁?你是天上的仙女吗?”
又连忙轻声解释:“那个,你别怕啊,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找我川哥的,个头又高又壮,冷着一张脸像随时要动手的男人你有见过吗?”
这一形容,云洛曦顿时安下心来。
她语气怏怏的,“他走了。”
“咦?走了?他还没吃饭呢,不会又去地里干活了吧?”
就在他纠结究竟是留下来保护小仙女还是去找他川哥的时候。
“哎,川哥……”
“你怎么来了?”男人声音冷硬。
云洛曦一抬头,正和男人视线相撞。
他脸上带着汗,原本就冷漠的一张脸此时越发面无表情。
云洛曦也没想到男人会突然回来。
“我给你带饭啊川哥,你中午不吃饭怎么行?”说着从布兜里拿出一个饭盒。
男人闻言皱起好看的眉眼,“我不需要,你拿回去。”
顾峰早就知道他川哥的脾气,此时也不计较,想说些什么又顾忌有其他人在这里,“带都带来了,总不能又拿回去吧,这是我老娘要谢你的,我可做不了主。”
说着就想把手里饭盒塞给他,“川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止血草?你受伤了?”
云洛曦在听到这话的时候,正在穿鞋的手顿住了。
她刚刚就注意到他手上的东西,竟是止血草吗?
顾峰担心地上下左右打量着他,没看到哪里受伤啊。
男人不知为何感觉有些窘迫,又对上女孩那好奇探究的视线。
“是给我的吗?止血草?”
“……不是。”
说着就把止血草塞给了身旁的男人。
“川哥,你这是干嘛?”顾峰不是很明白他川哥的用意。
男人烦躁拧眉,“你不是受伤了?”
顾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对啊,我受伤不是半个月之前……”
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杀过来,话一下卡在了喉咙里,不知怎么脑海里灵机一动,“呃……对对对,我自己都忘记了,没想到川哥这么关心我,哈哈,不愧是好兄弟。”
云洛曦穿好鞋子,看也不看他一眼,脚步艰难地往树林外走去。
“小仙女,你脚怎么了?”顾峰脑子一热,连忙跑了上去。
“我不是小仙女。”
顾峰心里想,你不是小仙女,你比小仙女更好看。他这辈子就没见过长成这样的人,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一对比,别人的就是四个洞而已。
“我叫顾峰,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要不要带你去村医那里看看去?”
云洛曦想,这人怎么一点都不见外呢?
不过,比那个木头好一些。
她对待关心她的人,也不好态度恶劣,“不小心划伤了脚,不碍事。”
顾妄川今天越看顾峰越不顺眼,话太多,吵死了。
“东西拿来了,还不回去?”
“我才刚来呢,不用那么急。”
“川哥,这位女同志受伤了,你不是学过一点医术吗?快帮女同志看看啊。”
又想起男人的性子,他连忙补充道:“川哥就帮忙看看,如果严重的话,我会带她去村医那里,不会麻烦川哥的。”
顾妄川知道她伤在何处,此时能穿上鞋袜,应该不会很严重,只是看她刚才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他眉头皱起,放下手里的饭盒。
“你去那里坐着。”男人薄唇轻启。
云洛曦现在哪里能如他的意?
她进他退,现在换男人主动,她就要往后退一步了。
“什么?”
“你去坐着,我看看你受伤的地方。”
云洛曦似是想起刚才男人那决绝的背影,泛红的眼角溢出泪来,她扭过头去不看他,肩膀一耸一耸,好不可怜。
她也抬脚往外走去,不理会身后那人,一瘸一拐的样子看得人眉心蹙起。
他想走就走,想回就回,摘了草药也不给她,还骗她,坏人!
她才不要顺着他。
“你水壶不要了?还有你的草帽。”
云洛曦这才想起自己还漏了东西,本想着倔强地一走了之,可那是她妈妈花了好几块钱给她买的,怎么也不能便宜了别人,又一瘸一拐走了回去。
只是东西已在男人的手里。
“给我。”
男人冷着脸,“让我看看你的伤。”
“不用,我才不要你管。”眼里噙着一汪泪要掉不掉的,语气还带着哭腔。
“小仙女……不是,女同志,你就让川哥看看吧。他医术还不错的,半个月前我受伤都是他救的我,要不然我现在还不知在哪呢。”
云洛曦感觉到男人身上极具压迫感的气场,嘴唇嗫嚅。
“都怪你。”
男人沉默。
顾峰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这两人好像认识,又感觉哪里奇怪,不过,他川哥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女同志。
顾峰张张嘴。
川哥和其他人说话从来没有这样的耐心,要是旁的姑娘,他压根连正眼都不会瞧她们一眼。哪像现在这样,用女同志的东西威胁人家让他看伤势?
他偷偷瞄了一眼云洛曦,小仙女真的太漂亮了,简直在发光,连那普通的衣服都不能掩盖她绝色的光芒。
难道……
可他刚刚一眼就瞧上了啊,不会这么倒霉吧?
顾峰一颗少男心哇凉哇凉的。
瞧着川哥一个膝盖着地,给人家小心脱着鞋子,他的心脏仿佛直面三九天,感觉用力一戳,那冰冻的心就会裂成一块一块的。
“你背过身去。”
他下意识就转了过去,抬起手猛搓一把脸,这还怎么比?他输了啊。
男人蹲在他身前,他身上蓬勃的热气还有隔着手帕传过来的掌心温度让她脸颊发烫,她不适地挣扎,被男人大掌紧紧握住脚踝。
“别动。”
男人脸色很不好。
“下次还敢不穿鞋子走路吗?”
她知不知道自己身体是个什么状况?他都怕自己手上的厚茧会划伤她的皮肤,她倒好,鞋袜都不穿就敢光脚走在石子上,她不受伤才怪?
云洛曦没说话,就这样看着他,眼里意思明显。
顾妄川动动嘴想说话,可细究起来确实是自己吓到了她。
她脚底已经不出血了,那两道口子也不是很长,只是在这样一双脚上格外明显。
幸好他找到一株地榆草,可以消炎止血。
云洛曦伸出手给他看,“我手也痛。”尽管她戴着手套,可麦秆和镰刀还是磨得她手心红红的。
她上午为了装装样子,还是割了十几分钟的麦子的,要不然头发一点不乱,衣服也板板正正,叶知秋来找她时肯定会发现。
没想到竟歪打正着。
眼前十指纤纤的一双小手如白玉般无瑕,只是掌心几处被磨出的红痕破坏了美感。顾妄川眉头紧锁,他抬头看向云洛曦,那双澄澈如水的眸子里似乎藏着委屈。
他鬼使神差地朝着她的掌心轻轻吹了口气,不仅是他,连云洛曦也愣住了。
顾妄川“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后退了好几步,见人惊讶地看着他,只说了一句,“你伤很快就好了,不会留疤。”然后就拉着顾峰走开了。
“哥哥哥,别拽我啊!啊!饭盒还在那呢。”
两人顺着河边走,在云洛曦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出了老远。
云洛曦听到好感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十五,放下心来,也不再管他,今天已经给他留下印象了,过犹不及,自顾自玩着水,等着下午上工的时间。
“川哥,你拽我干嘛呀,留人家一个女同志在那里多不安全,你又不是不知道山上会有野猪跑下来……”
“闭嘴。”
顾峰委屈。
顾峰往原来的方向望过去,隐约还能瞧见人影,算了,他就在这里看着点她吧。
顾妄川打开饭盒,腊肉的香味扑鼻而来,白米饭装了大半个饭盒,上面盖着几块腊肉和炒青菜,“我不要,你自己吃。”
“川哥,你这是干嘛?”
顾妄川说什么也不肯接,平常过年过节才能吃上的白米饭和腊肉,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如何能接受?
“川哥,这是我娘特意给你准备的,为了感谢你救我,我就是我妈的命根子,你救了她的命,她还说要亲自好好谢谢你呢,一顿饭怎么了?一顿饭也不比我的命值钱啊?”
“你家已经帮我家很多,我不需要感谢。”
自有记忆以来,村里其他人看到他们家就会绕路走,生怕沾染到他们,有些人还会恶语相向,骂他们一家是地主家的余孽。
小时候他不懂,别人打他他就打回去,结果却是遭到更严重的毒打,一群小孩子围着他拳打脚踢,他险些死在那些人脚下,他拿起石头朝着那个打他最狠的人砸去,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吓退了那些人,他们叫他狼崽子,说他不感念他们的大恩大德竟然跟他们的孩子动手,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当时一群人气势汹汹找到大队长,要把他们家赶出去,说他们一家是压迫农民的地主后代,身上的血肮脏不堪,不配留在杏花村,他妈怀孕七个月苦苦跪在地上哀求,是顾峰的爷爷实在不忍心,力排众议让他们家留了下来。
那时他们一家孤立无援,只有顾峰家伸出了援手,顾峰也为了维护自己多次跟其他同龄孩子吵起来,他们骂他维护狼崽子他也不是个好东西,他会直接骂回去,骂到面红耳赤口干舌燥,只是在没人处,他会偷偷抹眼泪,但从来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那时的他却只会远离,周围竖起荆棘早已不许任何人靠近。
后来他打架越来越厉害,谁再敢招惹他,招惹顾峰,他会暗地里狠狠揍回去,一次两次没学乖,次数多了,他们想举报他,可惜他不会给人留下把柄,后来再也没有人敢招惹他。
顾峰不知何时又跟在了他屁股后面,一直叫他川哥直到现在。
“你不吃,我就让我老娘今晚煮了饭再端去你家。”顾峰弱弱反抗道。
虽然底气不足,但他知道那样川哥更不愿意。
男人那双幽深的眸子瞪过来,他还是梗了梗脖子。
人吃着饭,顾峰眼神时不时往那边瞟去。
他突然问道:“川哥,你知道那女同志叫什么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