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说得极轻,每一个字都软软地敲着她的心。
“你信佛吗?”她突然问。
傅司寒转眸凝视她:“我只信我自己。”
“我去世的奶奶说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有来历的,她还说,六道轮回在人间。”
他嗯了声,觉得好笑:“这是要同我讲起佛偈?”
她从小就没变,下一步要做什么,说什么,总让人始料不及。
唐若柒摇头:“我以前也不信,觉得瞎扯。”
直至那日去了寺庙,绕过正殿,高高的红墙内,她望着香炉里点燃的香。
那种被烟雾围拢的异感,竟令她莫名心安。
傅司寒手掌在她腰上来回抚着,耳边是他低低的嗓音:“七七上辈子可能是妖精。”
还是盘丝洞里爬出来的。
“深山老林,乌鸦啼鸣,庙里的妖精迷失了自己.....”
含糊的话,在唇边呢喃着。
“我是妖精,那你是什么?书生?”
她浅笑着,想了想,不对。
“我不喜欢文弱书生。”唐若柒盯着他的脸,手指抚摸上他的喉结:“妖精怎能配书生,妖配王...”
闻言,他低笑,手指穿过她的黑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乌云隐入悬挂的月亮,一会又被拨开,怎么遮也遮不住。
“不会难受吗?”她的脸挨上他的手臂,声音柔而低。
傅司寒知道她指什么,一笑,顺着她方才的话题:“禁|欲,也是人间修行。”
她轻咬着唇,小小声地说:“我们就是普通人。”
尘世七情六|欲,很正常。
长廊里静悄悄的,室内,茉莉花的香飘来,醺得人昏昏欲醉。
他忽然将脸埋过来,唐若柒一时怔住,轻声问他:“就在这里吗?”
他若是要,她倒无所谓,只是脚不太方便,怕是会坏了初|夜兴致。
傅司寒唔了声,将被子扯上来裹.住两人。
“不,我有分寸,这样就好...”
窗外有明月,月光如银,洒满西楼。
不怪被.褥内的人儿,只怪夜色太温柔…
凌晨,门把转动,细微的声响。
长廊转角楼梯,傅司寒倚在扶栏上,点了一支烟。
“老大,人已经安排进去了,下一步.......”
电话里,男人声音停下来,在等指示。
打火机跳动的火光映着他的双眸,他转身,手臂撑在护栏上:“下一步…黑吃黑。”
“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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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回去之后要注意饮食管理,多吃富含钙的食物,在家静养要做好康复训练,经常活动脚趾。“
医生嘱咐完,旁边的小护士拎着一袋药递给程妈。
“给我。”暮雪伸手过去拿。
程妈回望唐若柒:“二小姐,要等唐先生回来吗?”
唐毅的私人飞机,下午就到达深城。
“等。”一直靠坐在沙发上的傅司寒,偏头,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唐若柒默了一会,将玻璃杯里的水饮尽:“要等的。”
总要说清楚。
下午一点,阳光将医院草坪染成金黄色。
唐若柒坐在轮椅上,手捧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被你这样推着走,还真有点奇怪。”
她想说,像年暮之时,公园里的老公公推着老婆婆。
他看她一眼,唇角轻扬:“与子偕老,没什么奇怪,早晚有这一天。”
她笑,他又猜到她在想什么,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他般,轻而易举便猜中她的心。
身后,有人走近:“傅少,唐先生已在大堂。”
傅司寒步伐一顿,浅应了一声:“恩。”
大堂VIP厅,唐毅正端坐在弧形沙发上,阴沉的目光落在玻璃窗外。
看着那个男人缓步走来。
“唐总.…”傅司寒走至他面前。
出于礼貌,他先伸手打招呼,一只手按着西装,将纽扣扣上。
唐毅起身,收起不悦之色,眉眼展的是疏离浅笑:“傅少爷...”
两人一同入座。
在旁的暮雪为两人彻荼,悬壶高冲,水流击打茶叶翻滚,茶香弥散。
稍倾,唐毅将目光从杯盏缓缓移回来,目视傅司寒,开门见山:“关于傅少爷和小女一事,我略知一二。”
傅司寒点头,不紧不慢道:“公事繁忙,本是要上门会见您与老先生,现如今这样,实为不妥。”
话落,他朝暮雪看了一眼,暮雪随即拿出一幅画作,画上所匹配的豪书:【人生长寿,天下太平】对联,单纵两百多厘米。
是为史上最贵国画之一。
唐毅遗传了父亲的爱好,向来对书画颇为欣赏:“傅少爷,何必破费?”
他神色淡淡,视线却离不开那幅名作。
傅司寒端了杯子,闻香品茶,嘴角挂着淡淡浅笑:“七七的长辈,自是我的亲人。”
闻此,唐毅收回目光,再不敢多看一眼那名画。
他单手拢嘴,轻咳两声:“傅少爷,小七她...已有婚约在身。”
这场谈话,他已做好准备,注定不愉快。
傅司寒许是会表现出外界传出那不为人知的一面。
或发怒、或黑脸,他都已作好应对。
日光透过玻璃窗折射在傅司寒的侧颜上。
他眼皮稍垂,拎起茶壶亲自给唐毅续了一杯茶。
稍沉吟片刻,他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她同意了?唐总,强迫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唐毅放下茶杯:“婚姻大事,向来父母作主,她和对方,是青梅竹马,不存在强迫。”
傅司寒靠在了椅背上,手指轻落在膝盖,一下一下轻敲着。
静了半晌,他再开腔:“唐总,深城三大富豪之一刘某,前年刚好入住这家医院。”
唐毅点头:“有听闻。”
他不懂为何突然提及这个。
“他有三任太太,九位子女,光是争遗产案就打了两年。”
他悠闲地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唐夫人去世以后,您一直未再娶,以她为名修建的主题公园,每年都斥金重新修茸。”
唐毅良久不语,望着窗外,出了神。
傅司寒再给他续茶,四下静得只剩汩汩茶水声。
他将杯盏推至唐毅跟前,温声道:“唐总,我傅司寒的太太只能是唐若柒,且…唯她一个!”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