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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树梢,月色悄浓。

军部后身的角门,一个精瘦的身影小心翼翼探出头,左看右看。

早已守在外面的挽月立刻上前接应:

“二狗。”

二狗示意她别出声,迈步走出军部,穿着一身制服的中年汉子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出来。

只是中年人膀大腰圆,身上的制服却显得紧巴巴,看起来十分奇怪,一点都不合身。

“太太,你要的人我给你带出来了。”

挽月立刻跟他道谢,顺便拿出手包里的所有财物,一股脑地给他递过去。

二狗笑了笑,摆手道:

“太太之前给过的已经够多了,可再不能要了。”

就是亏了她的那两根金条,他才升职成了监狱长

现在军部凡是监狱里的事,除了上头那几个军官,其他的全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他往四周看了看,观察了下周围情况,压低声音道:

“太太既然把人接出来了就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挽月也没再多话,立刻就走到牛二爷身边,领着他上了路边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两人坐到车中,牛二爷才开口说话,幽幽瞧着挽月隆起的肚子,满脸都是欣慰。

“这孩子是你跟阿立兄弟的?也是他今日叫了你来救我?”

挽月脸上救出人的那点喜色一点点衰退。

眼中掠过一抹无措。

她咬着嘴唇,下意识用手摸了下肚子。

“我跟阿立……”

迟疑半晌,挽月小声道:“这事说来话长,我先送你出城。”

牛二爷也知道从监狱里把他弄出去不容易,连声答应道:

“好好好,先赶路,赶路第一。”

过了会儿,两人抵达码头。

挽月在等待牛二爷出来的时间,早已经买通好了今晚离岸的货船。

此时船工正等着,远远见到两人,大声招呼道:

“可算是来了,就等你们两个上船好出发了,快走两步。”

自由就在眼前,牛二爷果真加快了脚步。

挽月步伐没他大,身子笨重,追他也费力。

不知不觉,落后了大半截。

牛二爷先到了,都上了船才发现挽月没跟上。

一回头,挽月落后他将近五十米。

牛二爷道:“快点,小丫头,阿立还在等着接应咱们。”

远处,埋伏在角落里的小宋跟贺宗明都把这话给听得清清楚楚。

小宋惊道:“阿立?又是那个乡下男人。太太难不成还没跟他断了联系?”

贺宗明也是紧咬着牙,拳头捏的咯噔作响,呼吸来回喷出的全是烈火。

孔立,孔立,孔立。

又是那个孔立。

出逃的事情都过去了多久。

挽月竟然还在惦记着他?

还在他的眼皮底下,又跟那个男人重新产生了联系!

眼看着挽月迈着慢吞吞的步子,跟牛二爷越走越近。

站在船头的牛二爷朝她递出一只手来,就要弯腰去接她。

贺宗明忍无可忍,冷声下达命令:“动手!”

小宋接到命令,立即举枪便朝着空中射出一发子弹。

船头的牛二爷一惊。

船下的挽月也是一惊。

黑暗中,十几个训练有素的便衣轻装男子持着手枪,从四面八方冒出,朝着牛二爷所在的货轮便围击而来。

“开船!你们快开船!”

挽月见状不对,顾不得再跟牛二爷多说,扬声便是大喊。

货轮走私货物本身就是不合法的,所以才选在了夜晚这样的时刻出船。

他们比挽月更怕麻烦。

因此在眼尖的人发现情况似乎不对时,就去通知了掌舵手。

几乎是挽月喊出这一嗓子的同时,巨大的货轮就缓缓动身偏离了岸边。

“不许让他走,别留活口!”

远处传来一声冷喝,听得挽月整个人一颤。

她倏地抬脸,朝发声处望去。

码头有灯,因此她在光中,纤瘦的小脸,高隆的肚子,一切都格外明显。

刚刚那道命令声传出的方向从她的角度上看过去,却是一片黑暗。

一望无际的黑,似漫无边际的海,怎么都看不到底。

她瞧不见那里是否有人。

可恍惚的眼中却又仿佛出现幻觉。

感觉那黑暗的偏角中,就是有一人直立着。

五官笔挺,长身而立,周身气息英武远超常人。

一双眼睛阴冷盛怒,似燃在冰峰上的一朵火焰,直直地穿透所有的黑暗,精准的在人群中直望向她……

用力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双眸,街角那处仍旧是一眼望不到景的黑暗。

挽月忍下心中的寒冷,忽的张开双臂,义无反顾的挡住那艘货船离开的方向。

“谁敢开枪,就先让子弹从我的身上穿过去!”

追上来的那些人原本已经靠近,举枪就要瞄准货轮,就算伤不到人,也至少能打破它的甲板。

但看着挽月这个拼命相护的姿态,到底是没人敢冒这个风险。

一个个目光迟疑,盯着她的肚子。

十几人僵持片刻,远处终于传来脚步声。

挽月抬头看过去,一人从黑暗中慢步走出。

他穿的也是一身黑衣,整个人仿佛跟黑暗融为一体。

随着他一步步前行,码头的光也一点点蔓延到他身上。

男人的一双眼眸,果然跟她所想一致,前所未有的冰冷。

“苏挽月,你很好,好得很。”

贺宗明的声音也是冷的,冷的让人胆寒。

挽月咬着嘴唇,迟疑着左右环顾,放低声音道:

“你不是有事要做吗?这样出来会不会引人注意,坏了你的安排怎么办?”

“我的事情?”贺宗明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嘲讽地勾起唇角,眼中溢出深深的讽刺:“亏了贺太太费心,深夜策划与人奔逃,心里还记得我这个当丈夫的还活着。”

挽月脸色一片惨白,小声驳斥:“我,我没有……”

“没有什么?”贺宗明冷冷地睨着她:“没有假称我死,糊弄人帮你办事,还是没有瞒着我从监狱里捞人,还是没有以身护在那个逃犯前面,用孩子的安危逼我下属收手?”

随着他一声声质问,挽月的神情越来越仓惶,到最后一句说完,她一直抬着的小脸已经低下了,低低地埋着头颅,像个认错的罪人。

那张让人分不清真假的嘴里,到底是没再说出一句狡辩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