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喊哎,罗公子,我的哥。”杨帆站起来,走到窗口边,往外面看了看,把窗户关好,转身回到桌子旁边一屁股坐下:“这么跟你说吧,罗公子,朝廷点名要买的就是样子货,咱卸军峪做的,好歹还有个火炮样子,其他各山寨做的那玩意,有的连炮筒子都是死心的。”
“不能够啊,九边可是边防重地,那万一守不住,蒙古鞑子可是长驱直入。朝廷怎么可能买样子货?”罗通连连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么跟你说吧,除了送给京师的,其他地方的火炮有一门算一门,全是样子货。朝廷在乎蒙古鞑子么?不在乎!”杨帆索性给罗通分析起大明的形势:“自永乐年间往后,蒙古鞑子犯过边么?就算犯过那么一两次,也不过都是在口外,劫掠一下当地人罢了。咱的长城,一门炮不安,蒙古鞑子打得进来么?所以,这东西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廷反正也不想买真的,咱们也装作不知道朝廷要买真的,蒙古鞑子更不知道长城上的火炮是真的,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话都是你说的,到时候朝廷来个首恶必办,胁从不问。掉的是我的脑袋,再者了,我们也不是在朝廷没关系,从来就没听说朝廷要买样子货。”罗通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再者了,我都听杨澍说了,就造假炮那点散碎银子,还要跟官府三七分,三七之后又五五,落到手里还剩什么了?”
杨帆一愣,显然没想到杨澍会跟罗通说这个:“这个杨澍,一点规矩都没有了!这种掉脑袋的事能随便说的?”
“你看,你也说了,这是掉脑袋的事,我可没那个胆量。”罗通摇了摇头:“我还是那句话,我想开工厂,需要成手的工匠,你们卸军峪有手艺的人,我都欢迎,甚至带着家属都没有问题。但让我投资给你们去做假炮,这绝对不行。”
“罗公子,如果你想让我们去给你干活,就救我们这一次吧。”杨帆竟然跪倒在地上,对罗通不住地磕头:“罗公子,我猜想你需要工匠,也是做的大生意,这次卸军峪仓库爆炸,我们摊上大麻烦了。朝廷这次要做一千门火炮,分给我们卸军峪的,就有五百门,刚备好料,仓库就炸了。我们卸军峪本来就是前朝的戴罪之身,如果这次再有负朝廷,卸军峪上下百十口可就都没命了。”
“这事我要是直接这样帮你们,等于把我自己一家老小也搭进去了。”罗通对杨帆说道:“你先起来,这事不是你跪一下就能解决的。”
杨帆爬起来,像乞食的小狗一样眼巴巴地看着罗通,罗通皱着眉头半天没说话,最后长叹了一声:“罢,罢,罢,谁让我心肠好呢?这样,你们炸掉的材料再采购一次需要多少钱,你给我个数。”
“不算火药的话,先有一千两就够用了。”杨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报了个价格出来。
“夺少?一千两?造五百门炮,你拿弹弓糊弄朝廷差不多!”罗通激动地叫了起来:“二两银子一门炮,你想什么呢?”
“罗公子,你别嚷嚷,你听我给你说。”杨帆连忙拉住罗通,生怕他跑了:“朝廷给我们的定金,也就一千两,一千两银子可以买两千斤到三千斤生铁,也就是合一根炮筒五到六斤生铁。这不重要,卸军峪有铁矿,我们可以自己挖来补充,铸造里本来就用不到那么多生铁。去了这一块,就是火药这些比较大,但火药库炸了,我们一时也补不上这个缺口,就先把炮的形状做出来,交给朝廷,换出钱来,再把火药补上去。”
“好算计,真的是好算计!”罗通拍了拍手:“按你这么一算,一千两银子将将够用,你们要是发挥好了,还有富余。问题是,我能得到多少钱?”
“这话我也就跟你一个人说,朝廷给我们卸军峪的价格是八十两银子一门炮。也就是说,咱们只要按时交货,就能到手四万两。这八十是最后到咱们手里的啊,除去发给那些山寨做的炮座之类的,咱们最后起码能剩五十两一门炮,也就是说,这一单,咱们再往少了说,罗公子也能分到一万两。”
“还真是个一本万利的生意啊。”罗通被杨帆秀了一脸:“听着,这事我跟你说没有意义,朝廷派谁来采购的,你让他来跟我谈,合适的话,这次的钱我就替你们卸军峪出了。”
杨帆楞了一下,苦笑着对罗通说道:“这不是卸军峪的火药库炸了么,朝廷那边催得急,就要换人,找覃家寨那种山寨来做,我不吹牛,就他们那水平,做出来的炮,连样子货都算不上,糊弄孩子都糊弄不住。但朝廷那边等不了我们,所以,咱们尽管只有一面之缘,我还是求到你这里了。当然了,如果你出钱了的话,我们也可以把方大人约过来见一面。”
“方大人?”罗通故意装傻:“这又是何方神圣?”
“方大人就是这次朝廷派到这边采购火炮的人啊。”杨帆磕磕巴巴地解释道:“去年那一单就是他过来谈的,后来送货的时候,给我们卸军峪加了点钱,我们就给炮送到九边各卫,安装好。”
“你们还包安装啊?”罗通故作惊讶状:“那岂不是利润更薄了?”
“这个钱朝廷会给。”杨帆解释道:“这么跟你说吧,我们卸军峪有护身符。去年我们去九边安装火炮的时候,把所有的火炮的瑕疵都私自记录了下来,万一真像你说的,出了事,自然要去找方大人的麻烦,跟我们没有关系,瑕疵都是本来就有的,方大人也认可,那就不是我们的责任了。”
“我说你怎么信心十足的样子,原来是留有后手啊。”罗通故作恍然大悟状:“但就凭你们记那点东西,真能扳倒朝廷大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