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东乘坐的列车风驰电掣般抵达滨海高铁站,车身尚未完全停稳,他就像一只被触动的弹簧,从座位上猛地弹起,一把抄起身边那只旧得脱了皮、边角磨损严重的背包,随着涌动的人流,脚步慌乱却又急切地朝着车门挤去。高铁站里,喧闹声如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他的听觉神经。行色匆匆的商旅人士,拉着满载行李的推车,神色焦急地穿梭其中;归心似箭的旅人,或打着电话向家人报平安,或满脸疲惫地四处张望。徐东置身其中,眼神却像一只锁定猎物的隼,紧紧盯着出站口的方向,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浸湿了鬓角,他抬手随意一抹,脚下的步伐愈发急促,仿佛晚一秒出站,就会错过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出了高铁站,炽热的阳光如同一把把利剑刺下,徐东下意识地抬手遮挡,眯着眼在强光下艰难地搜寻公交车站点的踪迹。找到站点后,他像一根紧绷的电线杆,直直地挺立在站牌下,双脚不停交替,时不时踮起脚尖,脖子伸得老长,眼睛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公交车驶来的方向。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他心上割一刀,足足煎熬了 10 分钟,那辆期盼已久的公交车才慢悠悠地拐进站台。车刚停稳,徐东便如离弦之箭,随着人群拼命往车上挤,上车后,在拥挤且摇晃的车厢里,他像一片飘零的树叶,被人群推搡着,好不容易站稳脚跟,赶忙从兜里掏出手机,手指慌乱地在屏幕上滑动,查询前往 wxw 人工智能公司的路线。当看到还需转 55 路、73 路时,他的嘴角微微下撇,眼神瞬间黯淡,重重地叹了口气,心里默默念叨:“这一路,咋就这么折腾呢。”
从早上 9 点上车,车窗外的城市风光如幻灯片般快速闪过,徐东却无心欣赏。长时间的旅途让他腰酸背痛,疲惫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望着窗外,眼神空洞,思绪飘远,满心都是即将与老友相见的复杂情绪。既有对往昔情谊的怀念,又有对如今自己落魄模样的自卑,更有对老友是否愿意见他的忐忑。直到下午 3 点,车缓缓停靠在 wxw 人工智能公司附近站点,徐东仿若从一场冗长的梦境中惊醒,他迟缓地站起身,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一步步挪下车。
车外,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玻璃幕墙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刺目的光,仿佛一面面冰冷的镜子,映照出徐东的窘迫。他站在街边,粗糙的双手不安地搓着衣角,眼神怯生生地环顾四周,犹豫良久,才鼓起勇气走向不远处站岗的保安。保安身着笔挺的制服,身姿挺拔,眼神警觉。徐东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几分讨好:“师傅,麻烦您给指个路,wxw 人工智能公司咋走?” 保安大叔瞅了瞅他,热心地抬手一指,徐东忙不迭地道谢,弓着背,沿着指引的方向缓缓走去。
3 点半,徐东终于站在了 wxw 人工智能公司豪华气派得近乎威严的大厅门口。他顿住脚步,仰头望着那高悬的水晶吊灯,璀璨的光芒晃得他眼睛生疼,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出他局促的身影,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的落魄。进出的工作人员身着剪裁得体、面料精良的制服,步履轻盈,自信满满,与他形成鲜明对比。徐东只觉喉咙干涩,吞咽了几下口水,才强自镇定下来。他抬手整了整衣领,那衣领早已软塌塌地贴在脖颈上,怎么也抚不平。随后,他深吸一口气,迈着略显僵硬的步伐走进大厅。
走向前台时,徐东脸上努力堆起一个微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可那笑容却怎么也达不达眼底。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沉稳些:“你好,我是蒋万顺的老朋友,请帮我通报下,我想见他。” 说话间,他的手指下意识地在背包肩带上反复摩挲,指甲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前台接待员是一位妆容精致得如同瓷娃娃、举止优雅得仿若名门闺秀的年轻姑娘,她抬眼瞧见徐东这身破旧寒酸的装扮,眼中快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就像平静的湖面泛起一丝涟漪,但瞬间又恢复了职业化的礼貌笑容,轻声说道:“先生,请出示你的证件。” 徐东像是被这一声唤醒,手忙脚乱地在背包内层摸索,破旧的背包被他翻得 “哗啦” 作晌,终于掏出身份证明递过去,双手递出时还止不住地颤抖。随后,在前台的指引下,他像个犯错的小学生,小心翼翼地填写访问登记,每写一个字,都感觉那笔尖有千斤重,生怕写错一个笔画,引来异样目光。
登记完,前台姑娘柔声说道:“先生,你先到前面休息区等等,我先把你的信息上传给蒋总的保镖。” 徐东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声音带着几分感激:“好好好。” 他转身走向休息区,每一步都迈得极为缓慢,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 “沙沙” 声,仿佛生怕惊扰了这高档的氛围。
坐下后,徐东将背包轻轻放在脚边,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靠向椅背,缓缓闭上眼睛。他的双手十指紧紧交握,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凸起、泛白,脑海中像放电影般不断浮现出往昔与蒋万顺一起摸爬滚打的画面。那些热血沸腾的创业日子,一起熬夜、一起为资金发愁、一起为方案争吵,每一幕都清晰如昨。可如今,自己这般落魄模样,他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老友如今功成名就,身边都是达官显贵,会不会嫌弃自己,不愿意见他这个穷酸的旧相识?忧虑如同无数只蚂蚁,在他心头肆意啃噬,让他如坐针毡,坐立难安。
前台姑娘拿起电话,拨通内线,声音甜润得如同山间清泉,却又带着一丝探寻:“陈刚,这边有个穿得很破旧的徐东想见蒋总。”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徐东,似乎想从他身上挖掘出什么秘密。
陈刚正在办公室全神贯注地处理文件,手中的钢笔在文件上沙沙游走,听到 “徐东” 二字,手中的笔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猛地顿住,脑海中瞬间像闪电划过,浮现出那个在风投界叱咤风云、声名远扬的大佬形象,心中震惊不已。他来不及多想,“嗖” 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随后快步如飞地向蒋万顺办公室走去。
他来到门前,先是整理了下自己的领带,平复了下急促的呼吸,才轻轻敲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几分急切:“蒋总,徐东想见你。” 蒋万顺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眉头紧锁,专注地审阅一份重要文件,听到这话,手中的文件 “啪” 地一声掉落在桌上,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喜与意外,脱口而出:“徐东,好久没见他了。快快叫他上来。” 一瞬间,往昔并肩作战、同甘共苦的日子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一起熬过的艰难岁月,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珍贵,让他激动得双手都微微颤抖。
陈刚见蒋万顺这般反应,赶忙掏出手机,拨通前台电话,语速飞快却又清晰有力:“你安排人带他上来。”
前台姑娘挂了电话,心中暗自咂舌:“看来还真是蒋总朋友啊。” 她不敢有丝毫懈怠,急忙叫住旁边正在整理文件的小妹,神色严肃地交代道:“我送蒋总朋友上去,你站前台来。” 说罢,她快速走到镜子前,仔细检查了下妆容,整理了下制服裙摆,昂首挺胸,快步向休息区走去,那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格外清脆。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公司的休息区,光影斑驳,绿植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似在低语着什么。前台小妹脚步匆匆,神色略显焦急地来到休息区,一眼就瞧见了正坐在角落里、满脸愁容的徐东,她快走几步上前,轻声说道:“徐先生,跟我走吧。”
徐东猛地抬起头,那悬在嗓子眼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放回了原位,紧绷的神情瞬间舒缓,忙不迭地应道:“好好好。” 边说边手忙脚乱地站起身,衣角还被椅子腿勾住了一下,他慌乱地扯了扯,快步跟上前台小妹。
没几分钟,两人就来到了陈刚面前。陈刚原本正皱着眉头在文件上批示着什么,听到动静,抬眼一看,瞧见徐东那一身破旧衣衫,心中不禁 “咯噔” 一下,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眼眶瞬间就红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拉住徐东的手,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你这是怎么啦?”
徐东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那笑容里满是无奈与酸涩:“一言难尽啊。”
陈刚没再多问,带着徐东径直走向蒋万顺的办公室。推开门,蒋万顺正坐在办公桌后对着电脑沉思,听到声响,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扫向前方,待看清是徐东,且注意到他那落魄模样,心猛地一缩,像是被重锤击中,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徐东这是出啥子大乱子了?他赶忙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朝徐东走去,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东哥,你来了。”
徐东看着蒋万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忙不迭地叫道:“蒋总好。” 蒋万顺快走几步,双手握住徐东的手,爽朗笑道:“东哥,咱们是老朋友了,别这么见外。”
陈刚默默给徐东倒好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茶香袅袅升腾,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随后他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时钟发出 “滴答滴答” 的声响,蒋万顺拉着徐东在沙发上坐下,目光紧紧锁住他,满是关切:“东哥,咱们这么久没见,你这是遇到啥事了?”
徐东低头看着自己那双破旧的皮鞋,沉默片刻,苦笑着开口:“跟着你,前些年是赚了几十亿,可谁能想到…… 全亏了。” 说着,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关节泛白。
蒋万顺身子一震,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你细细说下。”
徐东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跟着珍妮做多 JwS 人工智能公司,本想着能大赚一笔,起初确实赚了不少,我就被冲昏了头脑。珍妮的老公可罗斯又是那家公司的总经理,再加上希儿风投在华尔街名气不小,我就盲目信了他们,把全部身家都押上了,结果…… 爆仓了,还欠了证券公司一屁股债。” 说到这儿,他的眼眶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
蒋万顺靠向沙发背,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陷入了沉思。他怎么也没想到,徐东会栽这么大一个跟头,心里暗叹:从外人角度看,徐东当初的选择似乎也没错,可这风险……
徐东像是鼓起莫大的勇气,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羞愧:“我…… 我还勾结了山惠子,盗取珍妮的投资信息,我真是鬼迷心窍了。”
蒋万顺一听,眉头瞬间拧成一个 “川” 字,脸上闪过一丝怒色,语气也变得严厉:“你我是朋友,你怎么能信珍妮那一套!她们的水可深着呢!”
徐东双手抱头,痛苦地揪着头发:“我以为希儿风投都是精英,眼光独到,一开始确实尝到甜头了,就越陷越深,现在我悔得肠子都青了。”
蒋万顺看着徐东这副模样,心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只剩满心的惋惜,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唉,你啊,不该贪图那些歪门邪道的信息,这下可好,落得个破产的下场。”
徐东低垂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我知道错了。”
蒋万顺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语气里满是教育的意味:“人啊,不走正道,哪怕挣了金山银山,迟早也得败光。”
徐东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他哭得肩膀直抖:“我悔之晚矣。”
蒋万顺停下脚步,看着徐东哭得这般伤心,心里也像被刀割一般难受。他走到徐东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什么忙?”
徐东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抽噎着说:“我…… 我想找你借 600 万,把国内亲朋的欠款还上,我实在没脸见他们了。”
蒋万顺微微仰头,看着天花板,沉思片刻后,目光坚定地看向徐东:“东哥,这钱我送你了。”
徐东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眼睛瞪得溜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 他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希冀与惊讶。
蒋万顺微笑着点点头:“真的,你忘了?当年我考察服装市场,要不是你帮忙牵线搭桥,给我出谋划策,哪有我的今天。后来你又投资我的公司,这份情我一直记着呢。”
徐东破涕为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他激动地站起身,双手紧紧握住蒋万顺的手:“谢谢蒋总,不,谢谢万顺,你这是救了我的命啊。”
蒋万顺笑着拍了拍徐东的手背:“你这话说得见外了,你破产了,咱们照样是朋友。”
说着,蒋万顺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纸笔,边写边说:“你把银行卡号给我,往后在你有生之年,我每月给你发 2 万工资,咱不能让日子过不下去。”
徐东眼眶再次湿润,这次是感动的泪花,他高兴得像个孩子,在原地蹦了起来:“谢谢,太感谢了!” 此时,窗外的阳光似乎更亮了些,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