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这是个让人心动的主意。
轻松地丢下所有烦恼,其中不仅有甘家乱麻一样的家事,还有她自己也尚未理清的混乱关系。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但身上剩余的钱足够她好好生活。
听起来有些不负责任,可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就这么不顾一切地离开的话——
其实、好像、大概,也蛮爽的。
甘甜心动了,忍不住敲响A092:【A092,我可以走吗?】
【世界完成度还不够,还差5%。】A092残忍地打破她的美好幻想,【不过原因是女主迟迟没跟男主搭上线,不是你的问题。你要着急的话,就把剧情往后再走走。】
甘甜悟了,【以量取胜?】
A092的机械音听不清情绪,【今天过完应该就差不多了。】
甘甜没能领会A092话里的深意,不过她也没时间领悟。
“砰——”地一声剧烈声响,她和白听寒眼前紧闭的柜门被叶思灼一脚踹开。柜子打到墙壁上,反弹回来的咯吱声如同镰刀一样割过甘甜的耳朵。
叶思灼怎么也钻柜子里去了?
甘甜上一次经历这种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躲进柜子里的场景,还是现实中给朋友过生日。大家准备好惊喜提前躲进对方的家里,在对方进门的瞬间,不约而同地从屋子里各个隐蔽的角落里突然出现。
每个人都很开心。
叶思灼显然不是为了给人过生日,因为叶思灼显而易见地很不开心,他的表情比刚刚更糟糕,眉心之间烟雨不散,看人的眼神淬着冰。
还好他在看白听寒,没看她。
“去哪里?怎么每次你一来就是要带她走。”
甘甜小心翼翼地松了口气,凶了他就不许凶我了哦。
乍然经历这一遭,白听寒的表情凝滞,没太听清叶思灼的愤怒。他古怪地看向不同寻常地从衣柜里窜出来的朋友,迟疑开口:“慕青,你……这是?”
他沉吟两秒,冥思苦想叶慕青会藏在柜子里的原因,“想给甘甜准备惊喜?”
话音未落,被叶思灼踹门的动作带到的另一扇门,也终于像老爷车一样地晃晃悠悠地全部打开。
柜子里头,儒雅风流的叶慕青和面容冷峻的廉肃沉默站立,仿佛橱窗里亟待展示的假人模特。
甘甜的后脑仿佛被人狠捶了两下。
怎么他们也还在啊?
翻车的警钟在脑子里拉响,甘甜悄悄地,往门边挪了一小步。
白听寒察觉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甘甜一愣,对他龇牙一笑。
廉肃视线若无其事地扫过那边,修长的手指将回弹的柜门用力推开,关节绷得青白,他顶着白听寒不明所以的眼神,泰然自若地踱步出来。
叶慕青麻烦得多,他的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但光凭一只能受力的脚,要想就这么走出去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他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蹦一跳地出来。
叶慕青撑着墙壁,忍耐着腿的疼痛,尽量平稳地走出衣柜。
距离他最近的白听寒把这一切都收入眼底,他看向和面前的人和“叶慕青”如出一辙的跛脚,还有他含蓄得多的情绪。
“叶慕青?”
叶慕青淡淡地点头,没有太多表情。
白听寒扬眉,这俩兄弟搞什么鬼?
廉肃径直走到甘甜面前,掠过白听寒,把他忽视了个十成十,黑冷的眼压向甘甜,“去哪儿?”
甘甜也有些被突如其来的局面惊到,心里还在组织语言。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要说的话是不是要把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不然她单说一句跟白听寒去甘南……
她担心白听寒被灭口。
廉肃没给她反应的机会,黑沉沉的眼一眨不眨地看向她,耐心十足地重复一次:“你要去哪儿?”
甘家的事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得清道得明的,但甘甜敏锐地察觉到廉肃古井无波的躯壳下,正在溃散崩塌的情绪。
她后知后觉地共情了廉肃的想法。
他今日脱下正人君子的皮和刻进骨子里的仁义道德,与她荒唐一度。在被打断的情况下匆忙结束,事后没得到任何安抚,还听到另一个男人邀请她远走高飞。
他一颗真心捧上来,又被她玩弄了一番。
而且刚刚那场他主导的欢爱,似乎并没有抚平廉肃的情绪,他依然对这段关系毫无信心。
尽管和叶慕青相处时,他表现得像个优胜者。
甘甜沉吟不语,伸出手试图抚摸他的头发安抚。就像每次亲昵时那样,指腹触碰他的皮肤,他并不柔软的发丝在她的指缝里穿行。
他总能在第一时间被安抚,停下鲁莽的动作。
但她才刚刚抬起手,甚至还没有靠近廉肃,一边的叶思灼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了她。
“干什么?”
他眼带不满地看向廉肃。
叶思灼的手很大,骨节有力,能完完整整地把甘甜的整只手全部包进掌心里,温柔地像握着一只从天而降的星星。
“你对她凶什么?”
叶思灼的语气很不客气,语气里毫不掩饰的不耐指向廉肃横冲直撞。
他不满廉肃过于“高傲”的态度,好似完全回想不起来在三分钟之前,他刚刚一脚踢开了柜门,把所有人吓得心脏停跳。
叶慕青慢慢地闭上眼睛,脑袋疼,厌蠢症犯了。
明明不需要叶思灼开口,廉肃的两句话效果很好,甘甜有松口的迹象。很快他们就能问出甘甜隐藏的事,并且对症下药。
经过叶思灼这么“嘘寒问暖”的一闹,重点瞬间就会跑偏。
问题搁置,无法立刻解决。
急于求偶的男人会争先恐后地像疯狗一样示好。
旁观的白听寒把甘甜拉到身后,悄无声息地挣开叶思灼的手,语气十分平静,“大家都好好说话,不要大呼小叫。”
他轻轻叹口气,“我耳朵都疼了。”
看吧。
茶起来了。
叶慕青轻轻勾唇,受伤的腿经过长时间的站立疼得厉害,隐藏在沾灰的西裤下不住颤抖。他面不改色地往旁边走了两步,坐到化妆椅上。
这场闹剧大概还会持续很久。
椅子发出轻微的挤压的声音。
白听寒回头,眼神探究地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叶慕青冲他微微点了下头。
在这里见到白听寒,说心里意外都没有,是假的。
但他知道甘甜七月份曾去甘南做过大概三周多的义工,是参加白听寒的公益项目,两个人有交集不奇怪。
虽然关系看起来并不单纯。
没有人会对普通朋友说跟我走和我帮你善后这种话。
不过有前面几人铺垫,叶慕青十分平静,最多不过是让他重温一下发现这些的心情。
“你们兄弟俩这是玩的哪一出?”
白听寒略带戏谑地问完话,视线扫视一圈,这才注意到柜子里散落满地的胶带和绳结。
他眼皮微微一跳,转头诧异地看了叶思灼一眼,第一次把叶思灼放进了眼里。
“不重要。”
叶慕青摁摁眉心,不想再重复回忆今天的事,也不想问题再次跑偏,还跑到自己这里。
他索性单刀直入,反问白听寒:“发生什么事了?说说吧。是什么危险的事,这么迫切地要离开?甘甜的爸爸,又要上什么船。”
这些事说到底是甘甜的私事,哪怕是目前深入其中的白听寒,也不认为自己有随意开口的权利。
他沉默下去,把说还是不说,怎么说的权利让渡给甘甜。
廉肃的目光沉默地落到白听寒一直放在甘甜的手腕上,他语气很沉,“不说吗?”
他一开口,叶思灼的火蹭一下又上来了。
鼻腔幽幽地往里钻的红酒气味,在反复折磨和提醒他,他是为了掩盖何种气味不被叶慕青的朋友们闻到,才在进门的第一时间砸了这瓶酒。
他以为是为了叶慕青在遮掩和忍耐,结果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的廉肃。
叶慕青就算了,横竖他是自己的哥,刚刚那场感谢的宴会,他多少能品出叶慕青对甘甜的心。这个廉肃算什么东西?
摆着个冷脸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质问谁?谁欠他的?
“廉肃,从前我叫你一声哥,是我尊重你。现在我如果叫你哥,只能是因为你年龄比我大。”叶思灼语气淡淡的,嘲讽意味拉满,“年龄大不是更应该好好说话给自己积德吗?”
“现在知道护着了?”廉肃慢悠悠地把视线从甘甜身上挪回他身上,眼神冰冷,“不是你把她一个人丢下的时候了?”
他刻意地停顿:“说来要谢谢你,不是你,我还没有机会遇到她。”
叶思灼额角突突跳动两下,全想起来了。
酒吧,原来是酒吧那次,第二天还是他去接的人。
甘甜事后回想,还伸手扯他的领带……是真的?真是廉肃?
他咬牙切齿,坚持道,“别把她吓着。”
甘甜眨巴两下眼睛,啊?她没吓到啊。
然后又默默地,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廉肃冷嗤,“该出现的时候看不见你,不该出现的时候你跳得倒是欢。”
叶思灼拧眉看他:“我什么时候不该出现了?”
廉肃沉默两秒,像是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眉心蹙了蹙,没说话。
他侧头,眼神看向离门口越来越近的甘甜,“要去哪儿?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胆子变这么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