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一窝蜂地往外涌,挤散了如天气一样暧昧潮湿的气氛,也挤散了廉肃的回答。
他应该是说了,但低沉的嗓音在纷乱嘈杂的声音里融成背景音,并不真切。
而叶慕青已经在疏散的人群缝隙里望过来。
廉肃也没有再回答一次。
两人的车停在不同的方向,于是在路口分道扬镳。
没走两步,一直警惕地看向周围的猫宝突然开始暴躁地在猫包里扑腾,爪子拼命地扒拉,发出喵呜喵呜的可怜叫声。
甘甜脚步停住,看向叶慕青,“它……”
她没说出口,但叶慕青知道她想说什么。
喵呜喵呜,呼喊同伴和妈妈的声音,猫宝在找廉肃。
它不明白人类错综复杂的情感关系,所以不理解为什么从前天天能见到的人,骤然消失在自己的世界。又在匆忙聚首之后,再次悄无声息地消失。
“喵呜喵呜?”你去哪里了?
甘甜突然有一点于心不忍,抬头看了叶慕青一眼。叶慕青了然,撑住拐杖稳稳站着,“去吧,起码让他摸一下猫宝的脑袋,好好道别。”
他的指尖在猫包上空左右摇晃两下,猫被他吸引注意力,跟着晃动脖子。
“猫能听懂的。”
甘甜点点头,感受到脸颊边渐渐变大的雨,“你先上车回去吧,不用等我的。”
叶慕青的脸在雨雾里有种不真切的白,他笑了一下,语焉不详,“我是来接你的。”
甘甜愣了一下,点点头,“那你先回车上,我快去快回。”
叶慕青笑容不变,“你安心去,不着急,离晚饭时间还早。”
甘甜点头,返身回去,她抱着猫,不敢跑动的太快,边走边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第一个没人接。
第二个是特助接的。
“甘小姐,”那边特别安静,一听就是在车里,听她问廉肃在哪里,也有些惊讶,“廉总还没上车,手机放在车里了。”
耳边的声音还在响,而甘甜已经在转角处看到了廉肃。他不过是背过身去,面向自己该走的路,却一步都没有往前走,还在她们离开时原本的位置。
甘甜挂断电话,小跑了两步,她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笑意,但在即将拍上廉肃肩膀的时候,猛地停下自己的手。
他已经明确表示过他的态度,他不接受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
可现在的情况甚至不如那时,除了叶慕青,还有解释不清的白听寒和叶思灼。
她,要靠近吗?
还有她问过自己无数次的问题,她喜欢廉肃吗?
距离太近,不是她停手,他就能忽视的距离。
廉肃注意到身后有人,在她的迟疑里转身,在看清是她时,那双深邃冷冽的脸露出毫不掩饰的柔情。
甚至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抱她。
甘甜及时刹车,在触碰到他指尖的瞬间,把怀里的猫包递出去。
她不想再在一时冲动的情况下做出脑子一热的决定。廉肃不是看清局面的叶思灼,也不是说出等她离婚的白听寒,他明确拒绝过,她不能冒失地再次玩弄他。
廉肃稳稳托住猫包,眼底沸腾的爱意瞬间冷凝,他半垂下眼,长长的睫毛盖住一切晦涩的情绪。
“怎么了?”他问着,看向小猫。
甘甜指指看到廉肃就冷静下来的猫宝,“它想你了,刚刚一直在叫着找你。”
廉肃略诧异地挑眉,低头凑近去看猫,猫宝看到他,隔着猫包蹭他的手指。
人有时候不如动物坦诚,喜欢、想念,他们如此赤裸地表达。
“它在定山居的屋子还在,”廉肃看着猫,情绪翻涌,“我能带回去养几天吗?”
“你想养它吗?我是说一直养它。”
甘甜脑子里各种想法纠缠成一团,最终还是开口说出了她不想说的话。
“猫是我捡的,但其实不论是救助还是后头的养护,大部分都是你在负责。我只是在享受它的可爱,却好像没有承担什么责任。”
甘甜抿了抿唇,表情僵硬,“其实我之前也想过问问你,当然,不是我不想养,我超级无敌爱它,是它的亲生妈妈。但好像它把你当成了主人,跟你生活在一起时比跟我在一起过得开心。”
她越说越觉得不对,只能不断地修订自己的话,“当然我是捡猫的人,不是要把责任丢给你,你不养我也会一直养它,所以你只用真实地告诉我你的想法……”
廉肃利落地开口,“养。”
“你不用这么快回答我,”她抬起眼,认真地看向廉肃,“我现在是想说,不论我们的关系也不论其他,就只论猫宝,你确定想养它吗?你放弃过一次它,所以我要你认真地考虑。”
那天突如其来地要求她当天就把猫宝接走,没有缓冲地一并给她拒绝的答案。
其实也让她怀疑过对于廉肃来说,她和猫都是随时能被丢弃的存在。
廉肃没有找借口,也并不解释太多,他把猫包抱在怀里,“定山居你随时可以过去,猫还是你的,但由我来抚养。”
他顿了顿,“或者养在你那里,我过去也行。”
甘甜忙不迭摇头。
开玩笑,猫和她现在都住在叶家。
她故作轻松地放开手,低头凑近在猫包里安稳趴着的小猫宝,她对它有很多亏欠,但她知道小猫不在意。
“天天开心。多吃点他的罐头,他很有钱,让他给你开最贵的。”
廉肃声音里带着点低沉的笑声,“会的。”
雨越来越大了,砸到脸上,已经能感受到快要入秋的凉气。甘甜站起来,微笑看向廉肃,“走吧。”
廉肃喉头滚动,“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甘甜想了想,“你也天天开心。”
好像告别语。廉肃看向她身后空旷的街道,叶慕青不在。
“我送你吧。”他说。
甘甜客气地拒绝,“不了,叶慕青在等我。”
就像是为了印证这句话,远处,cayenne缓缓驶来,停靠在甘甜身边。
叶慕青打开车门,伞举过甘甜头顶,“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