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吓到,身体往旁边躲,一时不察,拱起的背快要磕到桌腿。盛观澜伸手去垫,桌子依旧被她撞出“嘭”的一声响。重心改变,满桌琳琅的供品顷刻间倾倒,燃着香的铜鼎咕噜噜滚下桌,眼看就要砸到甘甜。盛观澜想也不想,用手去接。
水果、糕点噼里啪啦散落一地,甘甜刚有转头的迹象。
“别动。”盛观澜摁平她试图直立的背,搬开矮桌,手从她腰下穿过,把甘甜从狼藉中心抱离。
甘甜注意到他满手的香灰,香灰中好像还有别的,刚想细看,盛观澜手肘一拐,转了方向,看不见了。她强硬扣住他的手腕,男人虎口到食指第二指节赫然一长条断断续续的红肿烫伤,严重的地方已经起了水泡,正虎口处一块皮肉焦黑,像烟疤。
真是疯了,哪有人用手接香炉。
她气到眼圈泛红,“……你受伤了,要赶快处理。”
盛观澜不以为意地收回手,“不用。”
“什么不用?你不疼吗?”
“不疼。”哪有他心疼,盛观澜顿了两秒,又问,“你在乎吗?”
还没等到甘甜回答,祠堂大门从外打开,刚刚那阵动静太大,附近值夜的佣人听到,报备给了盛阅丘。
毕竟不是真想要他的命,怕人真在祠堂晕死。盛家人乌泱赶来,挤进祠堂。没人对甘甜的存在这事表现出惊讶,默契地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提。
盛家父母不可能开口让盛观澜出祠堂,盛观澜也不可能主动妥协,双人各自坚守阵地,但谁都知道,盛观澜不可能一直跪着。盛观澜受伤是个很好的台阶,也是盛家人等待已久的台阶。
家庭医生处理好伤口,甘纯芝让甘甜上楼,盛阅丘看一眼儿子,“明天回去工作。”
盛观澜半垂眼皮,“是。”
甘纯芝不死心,“离你妹妹远一点。”
盛观澜眼也不抬,用沉默反抗。甘纯芝气得头晕,拿手指他,“你妹妹在家的这几天你回市中心住。”
盛阅丘眼风扫来,盛观澜在心里暗叹口气,“好。”
“把东西吃了去睡吧,闹得太久了,别再闹了。”
说完好的人上楼后直奔甘甜的房间。
房间主人一回来,屋子里原本因为日日通风除尘而消散的气味骤然变浓,盛观澜站在门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床上躺的人装睡装得不像,睫毛一直颤。他站在床边看了会儿,沉沉出声:“甘甜。”
每次被连名带姓的叫,一定没什么好事。甘甜条件反射的心口发颤,还是不肯睁眼。
逃避可耻但有用。
盛观澜看透她,但不拆穿她,他原本来这里也不是打算兴师问罪。
“你和颜川在茶楼的照片是黎叙发给我的。”
甘甜猛地睁眼,不可置信地看向盛观澜。
“房子的地址,也是。”他不急于说教,还在扮演告诉她真相,把选择权交给她的开明兄长,“选择同谁结婚是你的自由,但这些你有知情权。”
甘甜眼睛缓慢眨两下,还有些反应不及,“匿名?”
“嗯。查起来费了一番功夫。”
甘甜努力回想,从前忽略的细枝末节全部拼凑起来。第一次的照片,是她跟颜川见面后……再见是在礼堂,然后话剧社聚餐,黎叙让他扮演女友,在所有人面前举止亲昵,那次颜川也在。
第二次的地址,她被盛观澜撞见和颜川厮混,禁足、跪祠堂还差点被戒尺打……再之后、之后她打电话给黎叙,跟他在别墅躲了几天,也是那段时间,两人的关系开始不明不白起来。
脑子乱成一锅粥,甘甜知道不能被牵着鼻子走,所有这些事情的发生,都有系统的推动和她的选择,但她依然不可遏制的陷入揣测。聚餐那次,黎叙提前知道颜川会在吗。地址那次,也是他故意叫来盛观澜阻止她和颜川发生些什么吗。
这段时间在小院里碰面,表现出丝毫不知道她和颜川的关系,也是故意的吗?
还有……辜夕的洗尘宴那天,怎么会刚好来敲她的门,还刚好当着颜川的面,说起八百年没有人提过的狗屁娃娃亲。
她是开了先知天眼的攻略者,可这些男人哪个不比她知道的多,她的那些心眼伎俩,摆在他们面前竟然这么不够看。
“我知道了。”除了这句,甘甜不知道该说什么。
系统在她脑子里安慰:【我没有见过比你更有天份的人,交给你的任务,你都完成得很好。】
盛观澜似乎不太满意她的答案,“他如今爱你,对你的筹谋规划都用来得到你,如果不爱了,这满腹心思用来对付你,你该如何应对?甘甜,你不能寄希望于他永远爱你、不会伤害你。他对你控制日后会不会演变成占有欲,如果真要走入婚姻,你要好好考虑。”
甘甜好奇,“那你呢?你对我是爱还是占有。”
室内光线昏暗,只悬浮床旁边一圈柔柔灯带,甘甜的眼睛直直看着他,“在乎我和其他异性的交往,在乎我和谁结婚,调查和我接触的每一个异性。这是控制欲,还是爱呢?哥哥。”
黑暗里的盛观澜像是一尊雕塑,他缓慢地俯身,停留在距离甘甜十公分左右的地方。她以为他会吻她,但盛观澜没有,他包扎过的手抚过她的头发,很温柔。
“这个问题我问自己的次数,比你多得多。我的理智在抗拒你,灵魂和欲望在为你唱赞歌。”
“我爱你。”
甘甜半晌没动,突然转头,当着盛观澜的面呕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