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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太大刺激的老人抱着盒子晕了过去,他太懦弱,太在乎自己的仕途,因而在公子历公报私仇时不敢站出来,眼睁睁看着女儿一家被推到城外。

主人晕倒,相国府一时大乱,李录收好盒子,别人看来这盒子太过残忍,但这是他的家人,他必须保护好。

于是他站在一旁,捧着盒子,观看着相国府的闹剧。

等到老人醒过来,李录还是站在那里,他听崔祁说过,自己处于弱势时要宠辱不惊,不卑不亢,不能让自己陷入高位者的陷阱之中。

保存好自己的实力和筹码,争取一击必杀,达成目的。

“李录,你过来。”

相国还是很虚弱,他躺在床上,气若游丝,李录自然顺水推舟:“相国有何吩咐?”

他神情麻木,露出的手腕脖颈遍布伤痕,惹得老人老泪纵横:“你为什么不哭,他们不是你的家人吗?”

李录不为所动:“草原是不能流泪的。”

这也是崔祁教的,不动声色地示弱,但又不能直接卖惨,那太低级了。

闻言老人更加伤心,草原的恶劣他当然知道,那里的奴隶不会活太久,没想到自己这个外孙居然逃回来了。

他苦涩道:“对不起,是我的懦弱害了你们一家。你的父亲做得对,公子历勒索商贾,他告到大王面前,让公子历丢了面子,被罚前往边境。后来他把胡人放了进来,大肆劫掠,更是把你们一家都送到胡人手上。”

“原来如此,公子历已经死了。”

李录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掐进血肉里,他不知道痛,深色的血流在黑色的衣裳,看不出端倪来。

人渣败类,死不足惜,怪不得虞王对他的死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处理了后事。

相国挥退了仆役,卧房里只剩下祖孙二人,他这才问道:“录,你是怎么逃回来的?公子历的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李录依旧毫无波澜:“杀死公子历的是被他鞭打的士兵,我回来和那位百草姑娘有关,她救了蛊虫发作的我,而后带我在军营住了几个月。后来她失足坠崖,我便一路回了虞国。”

他不能说出崔祁的名字,而且他的确是和百草姑娘住了几个月,顺便也是为百草姑娘在虞国扬名,让在家相夫教子的女子看到不一样的人生。

百草姑娘是个多么高尚的人啊,她无私救助受伤的军士,燕王许她夫人之位也坚辞不受,只想行医济世,却死在采药的路上。

她是个崔祁扮演出的完美假象,完成自己的使命后便如流星一般消逝,给世人留下一个不可触及的背影。

关于百草姑娘为何一定要死,崔祁是这么解释的:死了的白月光才是好白月光,让她活太久我怕崩人设。

百草是一颗流星,一团烟火,太过美好的事物是无法存在太久的。

对于崔祁,李录是完全信任的,虽然不理解什么是白月光,但他的表演十分到位,相国心疼坏了,答应李录留在府邸,他要寻找天下名医来救治。

这时李录却说道:“我回来只是想家人落叶归根,相国安葬好他们就好,我身上的蛊虫已经无可救药,没必要为我这样的将死之人费心。”

听了李录的话,相国更加心疼,他伸出枯槁的双手搂住李录冰凉的身体:“好孩子,你受苦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

他的儿女不少,可人都有一个毛病,谁离得远没有音信,父母最惦念谁。

而王婵已经死了,人会不知不觉地对死去的亲人进行美化,相国脑海中全是女儿的音容笑貌,以前的不愉快他统统忘掉了。

相国派人选了块好地方,择吉日重新安葬这可怜的一家,又把李录安排在府邸里,明里暗里地开始找医生,崔祁暗中观察着,他叹道:“斯人已逝,芳魂归乡。”

迟来的深情对于受害者没什么意义,崔祁不爱看两个人之间爱死爱活的桥段,不行就离开,没必要互相折磨。

但李录是需要相国的愧疚的。

因为霁儿的生辰在军营,崔祁只煮了碗汤饼给他,是以现在崔祁做了个蛋糕,然后几人分着吃了。

姬琮笑道:“阿祁只是想吃蛋糕吧。”

崔祁点点头:“是啊,军营的伙食太差了,回来得犒劳一下。”

名义上是给霁儿过生日,可霁儿并没有吃到蛋糕。

他杀了山贼,虽说当时崔祁没有开罪他,但错了就是错了,下死手是修行者对普通人的大忌,他必须受罚。

现在的霁儿已经不会再闹腾了,他这几个月见了太多的死亡,崔祁告诉他:“霁儿,你看到凡人的脆弱了吗?他们很轻易就会死去,而修行者的寿数和身体素质都超过他们太多了,所以你随意出手,对凡人来说便意味着死亡。”

霁儿手上捣药不停:“我知道,师父。是我错了,我太鲁莽,也太愚蠢。”

天气热的时候崔祁的冰块也会更畅销,他和卢延年调笑一番后才提到公子历的事情。

没想到卢延年原本红润的脸立刻惨白:“崔先生,公子历只是个靶子而已,真正勒索商贾的人是虞王。”

崔祁对这样的套路见怪不怪,但他依旧收敛了笑容:“怪不得虞王一家都白胖白胖的。”

卢延年叹道:“想来崔先生也知道虞王富甲天下,这是因为他们不停地从商贾这里勒索。虞国的商税不算重,但虞王私下会威胁像我们这样的大商贾。不交钱的话我们无法在虞国行商,安全也会受到威胁。”

“虞王是有恃无恐,虞国的位置商贾肯定不能放弃,所以他起了贪心。”

没有朝堂背景的商贾就好像是孩子拿着巨额钱财招摇过市,这么大块肥肉,虞王岂会视而不见?

既然幕后之人是虞王,那么李曜一家被扔出城就能理解了。

你身为虞王的臣子,却要阻挡虞王的财路,不死才怪。

而且虞王也是在意自己和虞国的颜面的,所以他借公子历之手,除去了不识好歹的乐陵令。

这样一来,有恶名的人是公子历,未能尽职尽责的人是公子历,防守不当的人还是公子历。

虞王只需要表露一点点痛心即可,但捞钱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了。

安慰卢延年后,崔祁想到:无论何时,财帛都动人心啊。虞王的行径只能算是平常,但他为了威胁商贾,除去阻碍,竟然放任草原兵临城下,那么他的确该死。

拿了本月的分成,崔祁去寻了北市的羊肉铺子,几月不见,老板更加衰老了,见是崔祁,他十分高兴:“崔先生又是出门了?”

崔祁笑道:“是啊,去齐国和燕国的前线了。店家身体如何?”

“还能怎么样?活一天做一天汤饼。”

店家给崔祁上了盘白切羊肉,他的背完全佝偻下去,时不时咳嗽几声。

对于现在的人们来说,店家已经是生命的尽头了,是以他也不打算看病。

吃了数国的食肆,崔祁还是认为虞国的羊肉最为鲜嫩,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荤腥了。

百草和老神仙都是不能爱吃肉的,更何况军营的肉食大多进了将军和高级幕僚的胃里,他一个小小军医,能饿不死不错了。

他有时偷溜出去买些好的也要先供给两个孩子,而且军士们闻到一点肉腥就会蜂拥而上,他只能委屈自己。

两人说了会话,崔祁照旧拎了些回家:“店家是得风寒了吗?”

矮小的老者苦笑道:“小病而已,崔先生慢走。”

崔祁也不知说什么,只能留下几粒百草时期做的风寒药,而后离去。

百草姑娘在有心人的刻意宣传下人设非常多样。崔祁也是无语,百草的底色就是奉献,没必要过度解读,她只是个想保护每一个人的医女,看看现在,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崔祁出离愤怒了,但他不能承认自己是百草,不然人设彻底崩塌了。

他思来想去,决定为百草写本小说,他主动放弃了这个身份,不能让百草的死毫无价值,也不能白费自己的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