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这卫王果然不好相与,环龙峡,燕子峡两处要地都设了伏。我们只能凭借军力优势强攻了。”
长史神情焦虑,硬拼是下下之策,会对唐国造成不小损伤。
“是啊,千面司说卫王以雷霆手段制服了贵族,逼迫他们出粮草,军需,子弟也要参军。倒是小瞧这个疯子了。”
白竹依旧平静,阵前主将若不能保持冷静,是要军队流血的。
“卫王虽疯,却敢杀人,千面司已经折在他手上几个了。”
“将军,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我们已潜入巽陵,控制了粮道,但难保卫王没有后手。”
“无妨,附近道路我已尽数掌握。”白竹自信一笑,百战名将,岂会顾此失彼?
“将军心细如发,下官拜服。唯独几处险要不能为我军所控,让人忧心。”
长史皱巴巴的脸挂着一丝谄媚。
“卫王好一个以逸待劳!竟然提前一个月就做了安排,梁,越,虞三国也都早早接到求援信,不愧是姬疯子。”白竹并不看长史,继续梳理当前局势。
长史继续问道:“那么他国可有出兵之意?”
“越国是卫王母国,现在虽没动作,到底也会做个样子,梁国将寡,梁王年迈,大约会置之不理。而虞国一心两不得罪,虞王奸猾,不知会有什么想法。齐燕两国路远,只会观望。”
答话的是个年轻书生,穿着儒服,面孔发青,一看就是久病之人。
”夏先生此言老成,不愧是荀夫子高徒!”
“将军谬赞,小生不过平庸之人,幸得大王不弃,让我的入军中为国效力。”
书生声音低哑,语气谦恭,并不自衿荀不疑弟子的身份。
“就依夏先生所言,盯住上丹,商洛,辛水,筠水几地,看那卫王璧,虞王柏有什么算计,一并使出来!”
白竹大手一挥,军令立刻下发。
“唯!”
几个偏将略一抱拳,大步跑了出去。
“将军果决,夏释之倾佩。”
书生脱下发冠,行了大礼。
他跟随荀夫子来唐国,待到老师离去却不愿离开,冒着断绝师徒情谊,要为天下士人不齿的风险也要留在唐国。
所幸荀不疑心胸广阔,认为弟子是找到了自己的路,便向赵婴举荐了夏释之。
卫越交界,筠水。
一队身手矫健,轻功卓绝的刺客正围杀一个素衣女子。
女子面露轻蔑,一把扯下披风,拔出腰间宝刀,鼍皮刀鞘扔在地上。
“一起上吧,你们达不成目的。”声虽清稚,话却猖狂。
说罢她便冲了出去,其势不可挡。
”小心,此人功夫远在你我之上!”
刺客都是好手,一见此等气势,心中了然。
一道白光闪过,两个刺客便倒了下去,快得看不清她如何出刀。
”上!”
他们都是死士,不敢有撤退的念头,只能拼着性命不要,不顾一切地冲杀。
“死士,那你们今天都要留下!”息挥刀便砍,刀风凛冽,瞬间多了几具尸体。
几刀过后,筠水边一片血红,一队刺客皆丧命于此。
“唐国未免太小看我了。”息蹲在水边,清洗着沾血的弯刀,用细布擦拭干净,捡起刀鞘,洗了洗手,继续上路了。
虞国,乐陵。
姬琮倒在案上,一脸惊恐,清俊的五官扭曲着,显出几分狰狞。
“这是晕血啊,孩子心理阴影不小。”
崔祁掐了个解心咒,用力拍了两下,姬琮才缓缓醒来。
“我这是?”
“晕血。”崔祁答道
“一见到血,我就想起父亲,心中慌乱,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姬琮的父亲太子璜死前服了牵机,中毒者极端痛苦,七窍流血,浑身抽搐,死状也颇为凄惨。
中了牵机,再光风霁月的人都会狼狈地离开人世,可谓杀人诛心。
“平时小心些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崔祁知道这等惨事难以克服,只能预防,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许会好些。
“以后我一定专心,再不敢走神了。”姬琮勉强笑笑,他方才好像看到了死去多年的父亲。
“那我们就回家吧,八个虞刀不值得卖命。”
虞国王宫里却是热闹。
“诸位爱卿,一月前卫王向吾求援,信中所言今日已经应验,出兵与否尚要思量一番啊。”
虞王摆出一副虚心纳谏的姿态,心中却已经有了计较,他要坐山观虎斗,等到两败俱伤再出手。
大臣们都是人精,一看虞王神情,就知道王已经有了计策,他们只需要高呼大王英明就好了。
“不知大王有何高见?”相邦王徵上前,语气谄媚,一张老脸皱成了橘子皮。
“等,他们两败俱伤之际,吾再出兵”虞王得意洋洋地说道。
他聪慧过人,一旦有了定计,便不愿纳谏,即便自己处理不来,大臣们建言献策也不敢把功劳据为己有。
不过上苍眷顾,虞国地理位置优越,商业发达,土地肥沃,虞王亦有手段,这些年倒也富裕安宁。
“大王英明,唐国觊觎益阳多时,必定会拼死强攻。我国若马上出兵,损失非小。”
相邦立刻接话,他反应极快,不然也做不到这位置了。
“王卿知吾。”
虞王白嫩肥胖的脸晃了晃,一派喜色。
大臣们见王露出喜意,纷纷松了口气,虞王虽不像卫王那样动辄杀人,发起怒来却是要人生不如死。
越国,彭春。
越国气候较之中原要热了不少,河湖纵横,山陵交错,地虽广大,却是山水居多,耕地狭窄。
是越国以都城不得不设在靠近卫国的彭春。这里难得平坦,又有辛水,凉水两条河流,气候适宜,聚集了数十万人口。
越王自接到表哥的求援就一直愁眉不展,他不想掺和进卫国的乱摊子,都说唐国宗室内斗,卫国其实也不差。
“真不想管啊,可卫王璧好歹是我表亲,视如不见岂不是教天下看笑话?”
越王兰年仅十六,已经有了君王气象。他一身素衣,高冠博带,面容虽清稚,一双翡翠色的异瞳却如有寒光。
“哎,不行就派出三千步卒算了,就当资助表叔了。”
越王长吁短叹。当年宫变时他年纪小,老越王作为卫王后亲弟,眼见姐姐外甥惨死,忧愤不已,当场吐血,熬了几年,未及不惑便过世了。
“我那个表哥可是个疯子,谁知道他能做出什么来,现在我见死不救,难保他日要报复。”
越王只觉骑虎难下,越国粮食,兵丁都不充足。
因着缺乏耕地,很多百姓都是捕鱼打猎为生,税收艰难,哪里养的起大军?不过依仗地利苟安一方。
越王在寝殿里来回踱步,天气炎热,他却一身冷汗。
“姑姑,你可坑苦我啦,当年为什么要嫁去卫国,又为什么生出个疯子?”
越王抱怨几句,还是做了决定:“来人,传令,发兵三千,援助卫国。”
:唯!”内侍领了王令,退了出去。
“就当被疯狗咬了一口算了。”越王捂住心口,他根本不想承认卫国这门亲戚。
梁国,安邑。
梁王根本没搭理卫国的求援,他已经老了,不想再折腾。
“御史,寡人置之不理,卫国想必怀恨在心吧。”
梁王无奈极了,老态龙钟的身体艰难地跪坐下来,就已累的气喘。
“这不过小事,卫王掣肘颇多,向我们求援不过是撒网捕鱼之计。大王勿忧。”
御史开口劝解,他与梁王相识许久,却也小心翼翼。
“唐王薄情,缦过的不好,可他到底是寡人婿子,不能偏帮啊。”梁王叹了口气。
他越来越后悔将女儿嫁过去,外孙愚钝,女儿天真,都被唐王玩弄于股掌之中,别说太子位了,能活下来都难。
“当年说的那么动听,要对缦好,立她的孩子为太子。不过为了稳定局势罢了。寡人也是信了他的花言巧语,给缦带了数十车嫁妆,生怕她受苦。现在看来,是寡人害了女儿。”
“当年唐王元年少俊俏,公主岂会不爱?大王也不过是想成全女儿的好姻缘。奈何唐王后来负心薄情,也不是大王能预见的。”
御史面容清癯,依稀可见少年时该是何等风采,与年老臃肿的梁王相比精神许多。
“哎,寡人就这么一个女儿,唐国那龙潭虎穴她过得多难啊,缦那么善良,不知受了多少欺负。”
梁王老泪纵横,他是真心疼女儿。
“大王年年都往唐国送去财物,一片爱女之心拳拳可见,公主也会明白的。”
“我不想缦感激,只想她过得好!”
御史不禁长叹,谁能想到那个瘦弱苍白的少年把唐国经营成庞然巨物,梁国衰退,再不能制约,几个老家伙也帮不上小女儿了。
梁王植哭得稀里哗啦,既有伤心女儿辛苦,也有感慨国力下降之恨,绀紫色的华服满是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