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雅岚正准备派人传信于宋曦,告诉他西京这头的最新情况以及收集到的所有消息。
段振军却在此时从延州府发来了密信,说是大皇子给段振武委派了新的任务。
俞林府因为粮草缺乏而陷入破城之危,这个重大军情其实早在一个月前便传回了京城。
谭子骞已经数次向朝廷请奏粮草支援,可皇帝的旨意却是让他联络范元青进行就地征粮。
渴望争夺兵权、增加夺嫡筹码的几位皇子自然也收到了相关的消息,按他们的性格和谋划又怎会错失这样的揽权良机?
结果就如之后所见,二皇子联合范元青以粮草资源逼迫谭子骞俯首归顺,但谭子骞却态度强硬地拒绝了招揽。
大皇子现在也顺势出招,交代段振武暗中抓捕谭子骞的两个嫡孙,并以此为筹码要挟其臣服,只要谭子骞同意招揽,便让段振武为其支援粮草和兵力,如若他倔强顽固不肯低头,那便将谭家的嫡孙送去给鞑靼人处置。
俞雅岚蹙着眉静坐沉思,细细地考虑着应对的办法。
大皇子心狠手辣、毒计频出,对于西北的兵权有一种急切的渴望,可见他的夺嫡大业进行的并不顺利。
贺贵妃虽然宠冠六宫,却不能对朝堂的争斗产生太大的影响,元丰帝贪生恋权,至今也没有定下储君的意愿。
定北侯府崩塌之后,宋家的兵权就落入了鲁国公的手里,鲁国公明面上是皇帝的忠臣,但内里却一直没拒绝过诸位皇子的招揽和来往,处事圆滑而狡诈,墙头草的作风想必会让皇子们浮躁不安。
大皇子和二皇子汲汲营营,到头来也没能瓜分到侯府的兵权,如今夺嫡争斗愈演愈烈,他们就将目光转移到了谭子骞的身上。
秦西如今已经在六合山庄的掌握之中,两位皇子也还不知道自己在西北的部署已经被她破坏殆尽,或许她该趁此机会,集中力量给他们一记迎头痛击!
俞雅岚抬起头看着桌案上的密信,精致的水眸中划过一抹算计的亮光。
武家的竖子们已经得意了太久,是时候尝尝绝望的滋味了!
纤瘦的素手提笔沾墨,行云流水地在信笺上落下一个个文字。
将消息和计划都汇聚成一封长长的手札,轻轻吹干后装入了信封之中。
“沐阳。”
“在。”
“让范元青亲笔写下两封指控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密信,然后连同我的手札一起送去俞林,给范元青下达刺杀鞑靼将帅的命令,让他去俞林听候宋大哥的安排。”
“是。”
沐阳领命之后立刻行动起来,当日夜里就将三封信件与范元青一同送往俞林。
为了掩人耳目避免计划泄露,沐阳还给范元青做了完美的易容和伪装,雷斌带着十几个暗卫亲自护送,生怕这一重大谋划出现半点差错。
俞雅岚站在范家的阁楼上极目远眺,春末的微风轻轻拂过她娇艳的容颜。
抬首望着高悬夜空的皎洁明月,如潮的思念渐渐淹没了心神。
“虽然不知道这次的计划能带给他们多少打击,但那两位心狠手辣的卑劣皇子定然不可能再有争储的希望,惟愿京城能传来令人满意的消息,稍稍抚平一下宋大哥内心的伤痛和仇恨。”
……
心上人的思念和呢喃宋曦暂不得知,此刻的他正身处俞林驻兵的主帅军帐,和谭子骞一起围着火炉吃涮锅美食。
谭子骞呼噜呼噜吃得爽快,手中的双箸不断地夹起锅内的食物,一股股美味的热流顺着食道暖进了胃里,周身的寒意也随之被迅速驱散。
“好小子,你还有这等好东西!也不早点拿来孝敬世伯,我在这餐风露宿的都快饿成人干儿了!”
宋曦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进食的身姿依旧优雅从容。
“谭将军喜欢的话可以天天享用,我这次带来的粮草十分充足,俞林的兵将都不会再忍饥挨饿,您的伤势也会尽快好转的。”
谭子骞仰头灌了半碗醇香的黄酒,抬手抹去了胡子上的酒液,慨叹的语气中难掩伤感和彷徨。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老宋遭难时我无力相帮,谁知自己落难了却被故友之子所救!可我谭子骞是大周的戍边将帅,为何供给我粮草的不是朝廷和君主,而是一个自身难保的毛头小子?”
宋曦抿了抿唇放下了碗筷,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若是谭将军有困难,我可以一直为您提供粮草,如今北方大旱、颗粒无收,无论是您自己出资购粮、亦或是向朝廷请奏支援,今年之内恐怕都难得佳音。我那儿倒是有不少储备,提供给您也算物有所值,毕竟您浴血奋战保卫着边境,我做点力所能及的帮助也是应当。”
谭子骞大力地拍了拍宋曦的后背,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遗憾。
“你连一声‘世伯’都不肯叫,还给我粮草做什么!是不是记恨我没有帮到你父亲,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算计杀害?”
宋曦猛地抬眸看向了谭子骞,眼中有些意外和惊讶。
谭子骞愤愤地哼了一声,不满地说道:“怎么?很意外我知道老宋是被人陷害的吗?老夫虽然只是个莽干的武将,可沉浸官场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可恨我无法擅离职守,否则当初就能杀到京城和武宗旻争辩个明白!再不济也该从黎仕杰手中救下老宋,让他不至于无辜枉死于阴谋之中!”
身着赤黑铠甲的老将军气闷地锤了锤手下的桌案,血丝遍布的双眼也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泪意,脸上的皱纹与鬓边的白发都写满了疲惫,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沧桑而沮丧的气息。
定北侯的悲剧只是大厦将倾的冰山一角,谭子骞力所不及只能黯然神伤。
这乱世之火如今烧到了自己的身上,除了愤慨和失望他也只能尽力地在这风浪中挣扎。
宋曦垂下了幽深的黑眸,定定地看着火炉中的赤焰,眼底的微光忽明忽灭,低沉的声音带着恍若来自深渊的蛊惑。
“谭世伯,不如考虑考虑归顺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