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月是觉得此人无比的恶心,她的信里密密麻麻这么多字,写的不是对好友的不舍,而是想要算计好友的野心。
所以外界传闻的沈家大小姐 端庄大方知书达理,又该是怎么样的一副面孔。
反正她是不知道,此人究竟是怎样的人。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救过她的命,她帮我不应该正常吗?如果不是你霸占了我的身体,又怎么会与她相识相知。你抢走了我的一切,包括我的身份。如果我再一次出现,而你就只是一个冒牌货。”
“是吗?就算是让你见到她又怎么样,在她心里面值得交的朋友就是值得,她的好友很多,也不少你一个。而且她们跟你不一样,她们对好友的付出比你多很多。”
“你就算是重新回到这具身体又怎么样,你就算再见到她又怎么样。我给你留的最后一份体面,就是没有把那封信交给她。”
她其实不想把这封信交给云姝婉,是有两个原因。
一个不想让她知道她曾经的好友竟然如此算计她,二来是因为想要留给这原主一份最后的体面。
但是她发现,这人好像恬不知耻。
早知道就没必要留着那封信了,这样的人真的是不值得有人真心对她。
“是吗?那就走着瞧,你就看着吧,你就是一个冒牌货,我回来了你自然就消失了。”
沈栖月只觉得一道强光在自己面前闪过,她就被困在了一个镜子里。
对,是镜子,这个镜子不仅困住了她,还困住了她的灵魂。
原沈栖月重新回到这具身体中,却发现自己的房间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也是许久,没有过上大小姐的生活了。
她走着,看着周围的陈设,十分陌生,但是却又很熟悉。
这里本来就是她的房间,房间里的所有布置都是出自她的手。
如今变了一个模样,倒也真的是另外一种风格。
“小姐,云小姐来了。”紫竹不知发生了什么,领着云姝婉进来,也没看见“沈栖月”那一抹狡黠的笑意。
“自己日都未曾出府,也不来找我,怎么样又在研究你什么药方。”
云姝婉哀怨道,原本想着再抱怨几句她忘了自己,却在对上她的目光那一瞬,有了丝毫的犹豫。
这个眼神,很熟悉,又很陌生。
“紫竹,你们先下去。”云姝婉冷了神色,碍于这么多人在也不好说。
等到所有人退下,云姝婉盯着眼前的人,却又觉得十分地陌生:“沈栖月,好久不见。”
她说的,是沈栖月,不是那个助她护她的明媚大小姐沈栖月,而是,那个清冷孤傲的沈栖月。
“你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你当初是不是也是一眼就看出来她不是我。好久不见啊,姝婉。”
“沈栖月”笑了笑,但是她的笑意却夹带着不一样的感觉。
至少,云姝婉是这么觉得。
“阿月呢。”云姝婉对于她,也是不知有着什么样的心情。
她回来了,自然就是好事,但是,她也不想失去那个明媚如春的沈栖月。
“你什么在意她,难道她也救过你的命。但是你别忘了,我也曾用我的生命来救你。我回来了,你却一点都不高兴,还在意那个冒充我的人。”
她的话似乎是在控诉云姝婉忘恩负义,但是云姝婉看着她,也丝毫不留情面。
“我愿意信任你,但是你别以为我真的傻。你做过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又何须来评判任何人。你病重之时,我为你去求太医医治,求神医相助。你在家中不受宠,被克扣月俸也是我帮的你。”
“你出门被人欺负,也是我为你撑腰。你不喜与人相争,因此性格软弱,但是只要我在,就没有人敢欺负你。我何时没有护着你,这一桩桩一件件,你却不当一回事。”
“就是我没有看到你临死之前写给我的那封信,我竟然还不知你会利用我。阿月很好,她想要给你留下最后一份体面,因此没有把那封信交到我手上。”
但是不代表她不知情,有一次她来找沈栖月的时候,她不在,恰巧她在沈栖月的枕头下摸出了这一封信。
上面的字迹她当然是认得的 不就是出自沈栖月之手。
“我都已经是濒死之际了,就要把我心爱的男人托付给你,有错吗?你帮我这些,让我觉得像是在施舍我。”
“沈栖月”不以为然,她心里是嫉妒云姝婉的。
她的语气也多了几分生气:“同样是嫡女,但你我的待遇就完全不一样。你是丞相最疼爱的小女儿,是云家奉为掌上明珠的嫡女,就连宫里那些娘娘们都十分的喜爱你。从小到大你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星星,都会有人想办法摘给你。”
“而我,同样是嫡女,但是我不受父亲宠爱,姨娘想要害我,庶妹想要取而代之。我想要什么都需要自己去争取,甚至还会遭受父亲的唾骂。”
“同样都是嫡女,凭什么你就可以受尽宠爱,而我却什么都没有。我说我喜欢宣王,父亲打了我一巴掌,说我不该攀龙附凤。而你喜欢太子,你的父亲却想着如何让你得偿所愿。”
这就是区别,这就是她最恨的。同样都是家中嫡女,可是她却不受任何人待见,无权无势。
而云姝婉,从小便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明珠,她想要什么有什么。
可是她又有什么呢。
尽管她一直都很努力,学习琴棋书画,但是却没有让父亲喜欢。
“你的悲剧不是我造成的,你却想要将这件事怪罪在我身上。我为你做过这么多事,我欠你的恩情早就还完了。而且少时你救我一命,其实你也知道这背后的真相是什么吗?”
云姝婉料定她不知情,毕竟当年她们也都还小,都是孩童,也记不起那么多事。
果然,“沈栖月”一脸惊愕,她不明白云姝婉说的是什么。
云姝婉冷眼看着她,缓缓道出真相:“当年的真相就是你救我不是自愿的,而是你的父亲和你的姨娘将你推了出来。”
“因为那日遇刺,是在太尉府。他怕我出事,我父亲会问罪太尉府,也怕我姑姑问罪,所以,便被你推了出来替我挡了一劫。”
云姝婉看着她,脸色也算不得缓和。她对于沈栖月那一年的救命之恩,她确实铭记于心。
而她也真正做到了,护沈栖月周全。
可,当她发现那一封信的时候,她却觉得,她好像从未看透过沈栖月的心。
死之前,也要想着让她成为牺牲的棋子。
她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沈栖月”脸色神色一变,从愤怒,变成了不解。
她的父亲,为何如此待她。
“你在骗我。”
云姝婉才不屑于骗她:“我骗你的意义何在,你其实不该自卑,你也可以成为更好的人。你是太尉府的唯一嫡女,沈家最出众的女儿,你将来定然会过上你想要的日子。”
“在外面眼里,你沈大小姐端庄大方,知书达理,有名门贵女之范。可在我看来,你却让我看不透,我欠你的恩情,早就还清了。”
云姝婉不再去看她,她倒是不知,自己竟然如此相信一个人,而那个人,偏偏要害她。
“所以,你想要另外一个沈栖月回来,对吗?”
“若是可以,我希望她能够回到自己的世界里。而你,我当然也希望你能够好好活着。”
但是仅限于,好好活着。
云姝婉的心,到底是已经心寒了。
她对于原先的沈栖月,却已经是不再奢望半点。
一场浩劫,让她清楚看清一个人,也是个不错的买卖。
更何况,这个买卖,也不亏。
“可你不懂我,你出生在爱意中,所有人都向着你,护着你。就连皇后,都因为你姑姑的缘由,对你偏爱几分。甚至,想要你做太子妃。”
这才是让她发狂的地方,明明同样都是家中嫡女,为什么云姝婉却拥有所有的宠爱。
“我姑姑与皇后交好,不是因为利益,而是情谊。我与你,缘分已尽。我不欠你任何,我也没有任何对不起你。”
她如实说,她自问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也没从未对沈栖月有过任何的怨言。
深知沈栖月的苦楚,她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家中的事,也不曾炫耀任何。
可没想到,沈栖月竟然如此想。
到底是她没有想到的。
“我的命确实不如你,但是我却命好遇到了你。你一直在帮我,也是你教会了我不少。但是,我只想要做我自己。可能,是我变了吧。”
她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似乎,是她变了。
“我是沈家的嫡女,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包括我的父亲。”
第一次,她出言顶撞了她的父亲,句句在理,也句句真心。
“没有我母亲,父亲可能坐在太尉这个位置上。利用我母亲上位,又对她冷眼相待,这就是父亲作为丈夫的对待。”
第一次,她维护她的母亲,言之凿凿,没有丝毫胆怯。
“我不想攀龙附凤,只想保护身边之人。”
第一次,她对权位厌弃至极,当时也并不想攀权附贵。
“若是姝婉能够嫁给宣王,那么他的皇位就已经稳了。”
可在后来,她真的变了。在宣王说想要那个位置的时候,她开始了谋算。
甚至,云姝婉也在其中的谋算。
到底还是她,变得和那些人一样了。
“所以,你凭什么来指责我的家世,我的为人处事。”
云姝婉蓦然道,沈栖月所经历的那些苦楚,她没有经历过,但她却从未说过半分。
可沈栖月没有经历的,她也在经历不是吗?
“沈栖月”有些麻木,眼神停滞,似乎像一个木偶一般。
她说的都没错,云姝婉甚至无半点过错,她却用着那些人的想法来指责她。
或许,是云姝婉太过于完美。
让她也心生嫉妒。
她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那一种眼神,是云姝婉所熟悉的。
“阿月。”
她轻声呼唤着,沈栖月抬头,眼里有些愧疚:“你都知道了。”
那封信,她看完之后没有撕毁,却没曾想,被云姝婉发现了。
她确实是想要云姝婉知道的,但是却又犹豫。
“对啊,我知道了,其实,我对于她,多的只是愧疚。那封信,我父亲的话,让我明白了。我对她所有的好,都是错误的。”
她或许,本就不用活在愧疚之中。
沈栖月是救了她一命,但是却也不是她自愿救的,而是被人推出来的。
在利益的驱使下,她对沈栖月的好,都成了一场闹剧和笑话。
纵使有恩,她也已经还清了。
沈栖月看着她,却什么都没有说。云姝婉这么好,怎么会有人想要利用她。
云姝婉笑了笑,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阿月,你说过,既来之则安之,她是沈栖月,你也是沈栖月。你只是在过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在做沈栖月的影子。”
“虽然这对于她来说很不公平,但是我很清楚,她是寿寝而终。我才会成为她,她之所以还会出现,是因为她怨气太深,心有不甘,想要重新回来这具身体。但,你说对了,我也是沈栖月,我也可以过好自己的人生。”
沈栖月虽然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穿越过来,但是她都说过,既来之则安之。
她想要过的,已经在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
她想要的,也可以依靠自己拿到。
谁与她斗,她便争气一些,谁要害她,她便以牙还牙。
“你能这样想,我为你高兴。”
沈栖月看着她,认真地道:“总之,你欠她的恩情早就还清了,你不欠她,是她欠了你许多。一切都过去了,会好的。如今,我们还有更大的麻烦要解决。”
沈栖月指的,自然是不久之后的武林大会。虽然在家中,但是她也一直和云姝婉通信,如今的局势,只怕是对裴煜辰很不好。
甚至,对裴熠辰也更不好。
更何况她们这些,一个小小的臣子之女。眼下,她们还需要明智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