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不是说我堂哥，是说我亲哥！他呀，一直在州城上学呢，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村里来……你应该没见过他，我爹娘前儿也去了州城，因着我哥哥下半年下场考试，他大半年都没归家了！爹爹带着娘亲去看看他。”
陈家和几人开始裹油布，陆婉清把林秋缘拽到一旁，继续先头的话题。
“咦，婉清，你还有几个兄长呀？”
陈思思一手牵着陈念，一手拽着冬至，不让二人乱跑，正好听到这儿，便顺口问道。
陆婉清掰起手指头仔细数着，边数，嘴里还边念叨道，“我就一个兄长呀！我大姐姐都出嫁一、二、三……三年了，二哥哥在州城的书院读书，他比堂哥还大上两岁，少有在家……家里头还有个四妹妹，是姨娘生的，应当比冬至大一些吧？”
陈念不太懂，伸手撩了撩被风吹到脸上的碎发，问道，“姨娘？婉清姐姐，是你的姨姨吗？”
林秋缘眉头一皱，陆老爷还有小老婆？转念一想，时代背景的框框在这儿呢，一夫一妻多妾制不是？
陆婉清摇了摇头，指出了陈念言语间的错误，或许是在家中听大人说得多了，小嘴一张就把原委道来。
“才不是呢！姨娘不是姨姨，她是我娘以前身前的大丫鬟，瑞香姐姐，我爹以前时常要出远门，我娘得留家中替我爹侍奉我祖父祖母，我娘担心我爹在外头没人照顾，便让瑞香姐姐替她去……后来我娘就让瑞香姐姐当了姨娘，后头四妹妹就出生了，我四妹妹长得也很乖的！”
林秋缘倒是从中听出几分无奈来，抬姨娘估摸着也是陆夫人迫不得已，与其让陆老爷从外头带不知底细的狐媚子回来，还不如放个自己能拿捏得住的人在男人身边，自己也还放心些。
心里也不由得暗叹，果然男人也只有挂墙上才老实。
许佳贤见娃娃们站一堆说说笑笑，又瞧了瞧日头，还顺带提醒娃娃们一番，别忘了去给俞先生见礼。
“哎呀，差点真忘了！咱们先去吧！”
“走走走……”
“陆少爷请……”
“诶，冬至，你别跟着跑……”
……
一阵鸡飞狗跳后，空地上便安静了下来，熊妈妈把东西全都塞好，只等着娃娃们下来便动身下山去。
冬至摸了摸肚子，先头都是吃的茶水点心，又睡了一觉，这会儿早饿了，小家伙砸吧砸吧嘴，牵着许佳贤的衣服，一副要饿扁了的样子。
“姨姨，饿饿……”
熊妈妈起身掏出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听见冬至喊饿，手伸进怀里掏了掏，掏出了小荷包，从里头掏出两块饴糖来，一块递给了许佳贤，一块塞进了冬至的口中，这才蹲下身轻声哄着。
“咱们冬至饿了呀？来来来，熊妈妈这儿带了饴糖，先垫垫肚子，咱们一会儿下山吃好吃的，好不好呀？”
熊妈妈也没料到今儿在山上耽搁这般久，吃食点心也没带太多——实际上已经是算多的，娃娃们胃口大，后头又分了些给陆衍湫三人，这才显得吃食带少了。
娃娃们下来得也快，后头还跟着陆婉清三人，外加俩抬着个空挑椅的挑夫。
长寿目送俩挑夫离去，脸上满是担忧地瞧着陆衍湫，“少爷，你下山真不坐挑椅吗？”
“不坐了，我自己走下去，长寿，氅衣也收起来吧，披着氅衣不方便下山！”
这厢陆婉清也跑到许佳贤面前，抱着她的胳膊撒起娇来，“许姨，我们跟你们一道回去~先生他们晚上还要去城里喝酒，我不想去，就跟先生说跟你们一道回家去！”
许佳贤乐淘淘地摸了摸她的头，“那感情好，我们正打算下山吃东西呢，正好一起。”
说罢，一行人便收拾收拾东西往山下走去。
上山容易下山难，可不是说说的，娃娃们都走的很是小心，碰到上山的人群，娃娃们也会自动站一旁去避让。
陈家和则心心念念上午记住的几株药材，见都还在原地，脸上不由得就灿烂了起来，随手取了一根树枝，便开始挖挖撬撬，扯了张大树叶把草药的根部仔细包好，随意塞入背篼里，就这般下了山。
“走走走，娃娃些，咱们先去马车上把东西放好。”
熊妈妈带着一群娃娃们浩浩荡荡地绕道走，马车还在原处，虎子正坐在车辕上打瞌睡，老远就听见熟悉的嬉笑声，顺势将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吐掉，虎子就开始拿麻绳。
虎子仔细把背篼绑在马车后头，刚完工，就见一辆比他们的马车大的多的马车往他们这头来，陆婉清迫不及待地撩开车帘跟几人打着招呼。
“虎子，走，有陆家的车夫帮忙看着马车，你跟我一道也去吃点儿！”
熊妈妈见陆家的马车有专门配着的车夫，便托他帮忙照看下马车，把虎子也给叫上。
冠云山山脚这一两年也热闹起来，铺子沿路修了不少，许佳贤便带着几人顺着香味儿摸过来，停在了一家名叫“周记饭馆”的酒楼前。
已经过了饭点儿，但里头大堂坐着的人还不少，香味儿从里头飘出来，娃娃们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哎呦，客官里边儿请~您人多，正好我们上头还有个大包厢，请跟小的来~”
在店小二感情充沛且抑扬顿挫的招呼声中，一行人就坐在了包厢里头，林秋缘跑到大开的窗前，瞧着溪流就从窗下流过，带起一阵清爽的、夹杂着饭菜香味的凉风，嘴里的唾液像是比如勾住了似的，她口水都快“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等点的菜上桌，许佳贤让熊妈妈先动筷后，捏着筷子的娃娃们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林秋缘尤为钟爱酸菜煮的黄辣丁，吃得很是小心仔细。
林夏至几人也食不言，安安静静地吃着，一时间屋里只能听见筷子和碗盘的碰撞声。
陆婉清先头也还顾着形象，用林秋缘的话说，后头吃嗨了，就放开来，清蒸的鲈鱼很受她的青睐。
陆衍湫见大家都吃得香甜，不由得也食欲大开，破天荒地让长寿再帮他添上一碗饭。
不出所料的，娃娃们后头依旧吃撑了熊妈妈让小二上了两大壶山楂水让娃娃们喝下去，又拽着他们在集市上逛上好半天，看了冬至一直心心念念的耍猴儿，路过一处斗鸡的场地时，娃娃们还没凑过去就被熊妈妈给拽走了。
“可不兴去看嗷，这斗鸡啊，那可是赌博，稍不注意就会倾家荡产嘞！”
林秋缘的关注点却不在赌博上，她先头可听见有人出五两银子买只好点的斗鸡！
“哥，我怎么觉着，那只大公鸡，还不如咱家院子里头的大公鸡厉害？”
他们家院子里有两只大公鸡打架尤为厉害，尤其是在抢老母鸡的时候，两只充老大大公鸡就会打起来，炸毛都还是小事儿，两只鸡时常伸长脖子、展开双翅、羽毛直立、你追我赶，它逃它追，它插翅难飞……
“是诶！咱们家那两只大公鸡，每次都撵得院里的鸡咯咯咯到处乱飞，有几次还飞出来，把菜园子里的菜给糟蹋了，外婆和舅婆一直说要把它俩给炖了……”
炖倒是炖了，炖的都是老母鸡，这俩大公鸡打架是打得凶，但它们留种厉害啊，家里头孵的小鸡，二十个蛋能孵出十八个，何氏倒是舍不得杀。
“刚刚那个大叔说出五两买一只斗鸡……”
“咱们回去跟外婆说一声？”
兄妹二人站路边，脑袋凑在一碗，大声“密谋”着，陆衍湫看了看已经落下一截的二人，便跟长寿停下来等他们。
“秋缘！夏至！你俩做啥子嘞还不走？等下走落了！”
还是许佳贤发现二人没跟上，一回头瞧俩兄妹站在一家茶棚门口望着先前斗鸡地方，那处有些乱，便让陈家和回来喊一喊二人。
“诶，来了！”
见二人走到了前头，陆衍湫才带着长寿跟在二人后头听二人继续密谋，嘴角也不自觉噙起一抹笑来。
“哥你瞧，那头好像在斗蛐蛐儿呢！”
几人走到一处凉亭外头，凉亭被围得水泄不通，蛐蛐儿的叫声、人们的喝彩声都挤进林秋缘的耳朵里头。
“这些人真有趣，还给蛐蛐取名叫常胜将军……咱们地里头好多呢，爹他们都捉回来给鸡吃了。”
林夏至也看不懂，只觉得这些声音夹杂在一起，很是聒噪，拽了妹妹就想离开。
陈家和也停下来，瞧了眼热闹的凉亭，听着里头的蛐蛐儿叫，倒是想起一回趣事儿来。
“我记得上回我爹递给我个竹筒，让我把里头的东西去倒给鸡吃，最先蹦出来个青头蛐蛐儿，蹦的老高老远了！咱家那俩只好斗的大公鸡，撵了好久，互相脖子上的毛都啄掉了，结果蛐蛐刚好跳到在扒拉土的老母鸡旁边，一口就把它吃了，俩大公鸡后头一直追着那只老母鸡撵，奶还以为是滴滴又进院子里调皮了……”
娃娃们笑作一团，没注意到凉亭外头挂着的一个人在瞧着他们，等陈家和说完，此人也成人群里挤出来，一脸痛惜地叫道，“哎呦！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小兄弟，你瞧清楚了？果真是青头蛐蛐？”
见有人突然扑过来，长寿个子高，唰地就站在几个娃娃身前，把几人护在身后，陈家和从长寿的肩膀后探出个脑袋，回应道。
“是呀，不光有青头的，还有紫头、黄头、黑头、白头……地里头不少呢……估计过段时间立冬一过，地里头就见不着了……”
来人一听，眼睛都直了，盯着陈家和像是在看财神爷似的，吓得陈家和都一抖。
“哎呦哎呦！敢问小兄弟家住何处？我正想找这上品的蛐蛐儿呢！若是品相好，我出十两银也是出得的！”
娃娃们对视一眼，很是纠结，林秋缘上下一合计，这不正是个赚钱的大契机吗？于是便探头出来道。
“我家住溪江村，是四合镇下方的一处村子……村口有家柳记茶肆，正是我家开的。您要找可往此处去，我家的大公鸡打架也很厉害，您感兴趣吗？”
来人身上穿的布料一看就是好料子，嘴里喃喃自语着，还从袖子里头掏出个碎银子，作势往林秋缘手上放。
“四合镇、溪江村、柳记茶肆……诶，我晓得了，那娃娃，你们回家把蛐蛐都分开放，莫拿去喂鸡了，过两日……不，明日我就来瞧瞧……喏，订金……收着吧，就当是问询费，总归娃娃些是不乱说话的嘛！拿去买糖吃！”
林秋缘稀里糊涂地捏着块碎银，长寿带着几人追上了在前头小吃摊上喝糖水的许佳贤几人，陈家和把已经懵了的林夏至和林秋缘推上前来，大致解释了一番。
“你俩娃娃，胆子真大……”
糖水进肚，胆大的林秋缘才“回过神”来，先头她进空间瞧了瞧，好斗的大公鸡可是不少呢！
“嘿嘿，许姨，没办法，他们说得太诱人了，他说品相好的出这么多呢！还有前头，一只鸡都喊到了五两！”
许佳贤见娃娃们一脸单纯，像是被天上的馅饼儿砸坏了似的，也不由得正气道，“卖归卖，你们可千万不能碰赌！那玩意儿会上瘾，一不小心陷进去，倾家荡产还是小事儿，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种事儿你们看的话本里也不少吧？”
娃娃们乖乖听训，陆衍湫端着糖水小口小口喝着，长寿也站一旁，笑呵呵地瞧着娃娃们挨训。
许是林秋缘几人脸上归家之意明晃晃地挂在脸上过于明显，等熊妈妈准备掏钱出来结账，这才发现长寿已经默默地把糖水的账给结了。
娃娃们路过小摊也会停下看看，今儿出门，何氏还是给几人拨了点“款项”，娃娃们给家中的亲人们也带上些小玩意儿，这才心满意足地爬上马车。
陆衍湫他们的马车大，陆婉清便热情相邀，林秋缘和林夏至便钻进二人的马车，一路上说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