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曦本就是聪明姑娘,一点就通,加上凌霄子虽然嘴上严苛,但也从未对她不好,因而她也知晓师傅这是一片爱女之心,软了话好言相哄,三人也就未在此事上头纠结太久。
小姑娘思维太扩散,聊着聊着便聊到别处去了,宋楚渝却想起方才她问的话。
“为何问起选秀?”
元曦也反应过来要聊正事儿,便正色道:“皇上为让汤姝进宫煞费苦心,图的便是她的命格,现下汤姝死了,又恰逢选秀之际,王爷或可留意新进秀女中有无阴命之人,若有,恐怕便会是皇上下一个目标。”
“嗯……”她又摸摸下巴,“可是此前高莺莺身上并无异常,也未见着被放血之类的痕迹,皇上又是如何借她之命修长生的呢?”
她一脸疑惑看向凌霄子。
凌霄子面部微微抽搐,合上眼抚了抚须道:“自是采阴补阳。”
如何采,却是不肯说了。
元曦讷讷道:“看来采阴的方法有许多种,届时看看,若有不少阴命秀女入选,那便能印证我们所想。”
宋楚渝颔首:“不太好直接问后宫妃嫔之事,所幸阴命并非传统大吉命格,应该会被母后筛选掉,我再旁敲侧击问问哪位秀女是皇上亲赐入选的,便能知晓了。”
宋楚渝自然是将二人送回方府后再回王府的。
然元曦刚到门口,便见自家门前停着一架精美绝伦的马车。
她打量了一眼候在车旁的车夫,确认并不眼熟,又仔细瞧了瞧车夫穿着,竟不是寻常车夫所穿的布衣,而是古香缎!
古香缎在大梁虽算不上最名贵的布料,然一匹古香缎却是要花费寻常人家一个月银钱的。哪户人家如此大方,会给车夫赏古香缎?
元曦细细想来,思及某处,心中大喜,便提着裙摆径直朝府内跑去。
“郡主,刚刚有客造访,蔺总管听您此前吩咐,正领着贵客往正厅而去。”白茶见自家主子跑得急,又拿出帕子给她轻拭了额上的汗珠,“郡主莫急,贵客说是收到王爷去信后来的,必会候着郡主。”
元曦闻言却更加欣喜了,大步往正厅迈去。
她一进门,便见蔺九正接待着一对华衣锦袍夫妇和一贵公子。
“英姨!”
三人回头,齐齐向元曦行礼。
果然是韦晁一家。
刘英看到换回裙袍的元曦,也是一阵惊艳:“郡主果然貌若天仙,原是将军之后,怪道如此气质卓然。”
又见元曦身后的凌霄子,三人想起元曦此前在豫州显露的本事,又看此人仙风道骨模样,只看破不说破,郡主说是义父,那便是义父了。
几人一番嘘寒问暖。
“英姨怎会刚好来京城,当真让我欢喜!”元曦自是开心的。
“未唐突郡主便好。十几日前收到蔺总管来信,方才知晓您二人身份,又见信中说您和王爷下月要举行大婚,故而便想厚着脸皮凑个热闹。”
只不过是嘴上谦和,元曦却明白这是宋楚渝怕她没有长辈撑腰,特地邀请将他们过来的。
她和宋楚渝从豫州出发到京城将近一个月,韦家三人却只花十几日便赶到了,也可见他们对此事重视。
刘英瞧了眼她簪在发髻上的环珠翡翠钗,真心赞叹:“郡主戴着真合适,倒也不枉费那位夫人的一番心意了。”
元曦挥了挥手,将下人遣退。
她一把握住刘英双手:“还未多谢夫人将母亲为我挑选的珠钗赠予我。”
刘英讶异:“那位夫人竟是将军夫人?”
年岁已久,她着实不太记得那位夫人的模样了,但却对那位夫人的杏眼印象深刻,如今再看郡主的眼眸,两个人的相貌当真重叠了。
“听闻夫人是岭南人,岭南人眼眸最是深邃夺目,如今一看郡主,可不就像夫人么?能有如此际遇,倒也是民妇之幸了。”刘英神情难掩激动。
两人一阵寒暄。
聊到几人在京中有宅子时,元曦猛然想起自己手上还有韦家之物,便将放了钥匙的小盒子拿出来要还给刘英。
她此前拿着钥匙无非是怕自己银两不够,想着不花宋楚渝的钱,借来傍身,但后来也没花过吉鑫记的钱,连住梦庭轩也未曾记账,现下她有家产,便更不需要了。
刘英却将盒子推回:“此前说了要给郡主添妆,却是真心实意的,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几十万两,掏不空韦家。”
元曦看韦晁和韦进时的神情,也并不介怀,反而韦晁眸中有隐隐欣喜。
她心下一动。
韦晁为何能成为大梁巨富?
若此前刘英是十分真心,现下元曦却也知道中间多了韦晁的三分交换。
但她不介意,权为山,财为水,依山傍水方能在乱世走出坦途,何况宋楚渝手上还有个烧钱的虎贲军。
却不知宋楚渝会不会介意?此前在豫州时宋楚渝让她坦然接受韦家的礼赠,若是知道是银两,那又如何?
“这是韦家此前在豫州为感谢郡主救时儿所赠,是郡主该得的,乃郡主婚前之物。现在韦家还是此态度。”刘英看出她的犹豫,便笑吟吟将盒子推回元曦面前,“这同任何人无关,只是郡主一人的。”
如此说,元曦便将钥匙又收回手中了,若是用不上最好。
三人又坐了两刻钟,正欲起身要告辞,门外却来报。
“郡主,王爷过来了。”
“快快有请。”
三人再见宋楚渝,却是真正王孙贵胄的模样了。
韦进时想了想,也终于领悟到瑞王在豫州时的敌意从何而来。
三人不想打扰小俩口的共处时光,便想告辞。
宋楚渝却对元曦使了个眼色,元曦唤来了白茶和淮玉。
“你们二人带韦夫人和韦公子到院中转转。”
是有事要和韦晁说。
刘英和韦进时了然,便欣然而去了,凌霄子也借故离开。
待厅中只剩她和宋楚渝及韦晁三人,她郑重躬身对韦晁行了个谢礼。
“原来韦老爷所救的竟是我那可怜的外甥。”
韦晁神情激动,欲将元曦虚扶而起。
“上回在豫州我还不知我那外甥在民间的身份,进京后却是知晓了,还望韦老爷受下此礼。我是代方家而谢,也是代宋家多谢韦老爷。”
若没韦晁照料,宋廷煊恐怕要病死在那破庙。
宋廷煊现下是皇帝唯一的皇嗣,这一礼本就该宋家人行,她代行无非是因为宋楚渝,宋楚渝贵为皇室之后,不宜对平民行礼。她却不介意行礼,因为宋廷煊也有方家血脉。
宋楚渝接话道:“钥匙郡主收下了,多谢韦老爷一番心意。闵博士往日向韦老爷许诺的,在本王和郡主这里,也一样有效。但一切事宜,要等本王大婚以后。”
韦晁猛然抬头,却见宋楚渝笑而不语。
韦晁想要什么?不过从龙之功罢了。
宋廷煊本就是正统皇家血脉,母族虽然已经凋零,但血脉干净,他宋楚渝又不想当皇帝,给他一个从龙之功,本就应该。
但一切要等大婚以后,没什么比这更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