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苏润平的情绪未持续多久便话锋一转,摆摆手道:“可惜了,我那幕僚最近告了假,今日是见不着了。”
元曦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当真是可惜了,还想着是何等才华横溢之人能让苏大人如此上心。”
“郡主蕙质兰心,若为男子,恐怕不好比较了。”苏润平是真心称赞。
元曦不知他为何突然扯到自己,看他神情又不似刻意阿谀奉承或揶揄,只好谦虚了两声,又言归正传:“今日前来,是想问苏大人两件事。一是苏大人的生辰八字,二是上回苏大人失踪详情。”
苏润平没想到她连夜前来竟是为此事,但也依她所言,抄起笔便在纸上写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元曦接过八字掐指算了半日:“苏大人并非中原人?”
“我是蜀中人。”
“怪道,看起来像全阴命,实则时柱地支需要修正,排完盘便不是全阴命格了。”
苏润平云里雾里,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连连点头客套回应。
元曦将八字放回桌上,又问:“苏大人可跟我说说那夜场景?”
“当然。”苏润平不假思索,“已过去半年了,现下还是心有余悸,但说起来,我那夜被蒙着眼,也不知全貌如何,便说些我记得的吧。”
他顿了顿:“那夜如同往常一样在房中安睡,半夜迷迷糊糊听到耳边有声响,原先以为是府中走水了或是下人没规矩,哪知睁开眼一看竟是一片黑暗,原来双眼是被蒙上了。可诡异的是,当时我手脚分明没有受到绳索”
“当时以为是被绑架了,便屏了呼吸没敢动弹,却听他们讲的都是些‘子时’、‘丑时’、‘算错了’、‘命不行’之类的话,就神神叨叨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就像方才郡主似的。”
元曦倒是没恼怒,只是心下越发肯定是和西陵人相关,否则也不会扯什么时辰。
又听苏润平道:“他们一人声音尖细,另一人声音低沉,感觉或许还有其余人在,但只有脚步声,并未说话。”
意料之中的两个人,元曦并未过于惊讶。
“感觉声音是在耳畔回荡。”
“回荡?那是在洞中?”元曦忽地想起她此前去过的那几个石洞。
“郡主现下说起来,确实是像在洞中的。后来我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是鸡鸣声响起,人已在家中了。”
“如此……就一夜便能来回,这石洞倒像是在京城。”
却不知对方用的什么术法,竟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
“可在洞中有听到什么特殊声音,或闻到什么气味吗?”元曦又问。
苏润平蹙着眉回忆了半晌:“有水流声,似乎还有些腥臭味,还有些烟熏味。”
元曦了然。
“那日回府之前可有发生什么事?”
苏润平不假思索摇摇头:“那日我同往常一般正常上朝,为皇上提笔,若说不寻常,便是那日皇上身体不大康健,我在御书房候着的时间久了些。寻常我申时便能归家,那日皇上还为我留了膳,几近亥时我还回到家中。不过此前偶尔也会有这般情况,应当是碰巧。”
他话音刚落,却见元曦眉间像是拢了一团乌云般深沉。
“郡主,可是有何不对?”苏润平心头跳了跳。
元曦沉默着摇头,眉头却始终没有解开,书房内霎时无声,也无人催促。
半晌,元曦又问:“苏大人与其他失踪的官员可熟悉?”
“说来汗颜,虽同朝为官,我同他们却甚少接触。几位大人平日也不太在人前说道,故而我也不大记清他们是何模样了。说起来,也已半年过去了。”
元曦点点头,突然又转了话题:“最近一段时日,皇上身体如何?”
苏润平差点跟不上她的思路,只坦诚道:“皇上在服用大补丹,应是宫中秘制药,吃下后精神好上许多。现在身体很是康健。”
元曦脸色更阴郁了些,却什么都不想问了。
“若是没有什么问题,那今夜便问到这儿。此处也不便久留。”
两人才意识到房中还有个一直未出声的第三人。
苏润平不经意抬头一看,只瞥见瑞王站在嘉宁郡主身后,他们中间仅隔着约摸一拳的距离,在烛火映衬下两人身上都渡了一层光晕,宛若天外而来的仙侣。这对仙侣眉头紧锁,似是苍生有难,他们正为凡尘所愁。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般想法,只觉得有些荒谬,便拢了思绪顺着说道:“若是郡主有何话想问,可来问我。我若想到什么,也会同郡主说。”
元曦微微颔首,然眉中晦色不解。
宋楚渝下意识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便携着她同苏润平道别了。
苏润平目送两人马车离去后,便轻轻将后门阖上。
他转过身,见从转角处走出的俊逸身影,淡笑着说了一句:“都走了,你当真不愿见见他们?”
“事成再见吧。”傅渊面上波澜不惊。
“早日相见,或得助力。以汤狗那般方式示人,怕是不妥。”
傅渊拂了拂身上的落瓣:“多谢老师,我会考虑。”
……
马车上,两人也在回顾方才在苏府听到的线索。
“倒是与所料无误,已确定是西陵人所为了,无论是八字或是定身咒,已八九不离十。若是猜得没错,他们应当也是想用苏大人血祭的,只是算错了,不合适便放回来了。可我觉得中间似乎还有隐情,否则直接杀了完事儿,还送回来,倒像是不能杀似的。”
她顿了顿:“只是仍有三件事不确定,一是京城的那处洞穴在何处,找到那处,便也能找到失踪官员了,还有那烟熏味是为何会有;二是皇上吃的大补丹会不会与官员失踪有关;三是他们如何能上天遁地,倒是未听说过有此类法术,苏大人那夜晚归,会否是他们的手段之一。只第三点,我要问过师傅,前两点或可查查。”
宋楚渝却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说起来,也是我们从豫州回来之时,皇上身体突然大好,让我不要再查官员失踪案了,可据我所知他也未让旁人去查。仔细想来,当初官员陆续失踪,起初皇上也是不想查的,也是朝臣力谏后才勉为其难地派人去查,派谁,你也知道了。”
派了宋楚渝,一个众所周知的草包皇亲,可见皇帝对此事的敷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