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太医诊出池萱有孕。
宫中许久没有新生儿的消息。
宁煜一时高兴,封之为顺嫔。
“顺”者,敲打臣服之意。
她的哥哥池浅,始终是宁煜心头的一道坎。
对比之前作为贵人之时傲骨铮铮的“凌”为封号,此时的“顺”看起来多少有几分讥讽之感。
少不得被那些拈酸吃醋的后宫妇人聚在一起拿来嚼舌头。
但是池萱并不在意。
只要能达到目的,封号又有什么要紧。
她心中甚至想着:“顺”也很好,还可以理解成贵妃娘娘能一举顺利出得冷宫呢。
当然,她这隐秘的心思是必不可能让旁人知晓的。
乾阳殿中,宁煜正伏案处理堆积了几天的奏折。
这几日他听闻池萱有孕,心中高兴,一直留在后宫陪她,前朝的事处理上倒是有些懒怠了。
导致如今堆积到了一处,不得不加班加点的批折子。
宁川奉召进了乾阳殿时,宁煜还在批折子。
宁川见了礼,宁煜却是忙的头也不抬,眼神依旧锁定在折子上。
只是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如何?”
原来,池萱查出有孕之时,宁煜的第一反应就是要看池浅的心思。
他要知道,在边疆贬斥这样久,池浅的心思有没有变化。
是历练的如同他妹妹一般知道皇权巍巍,懂得乖顺讨好,还是一如往昔居功自傲,甚至野心更甚。
当然,池浅从未居功自傲过。
只是在宁煜眼中,只要有军功,就都是自傲的。并不管人家是否有这样做过。
在他心中,即便是池浅没有表现出来,心中也定然是这样想的。
君王的心,又有谁能拿捏的准呢。
即便他毫不讲道理,但他是唯一的王,别人对于他,只能是臣服。
所以宁煜派宁川悄悄前去南梁,暗中调查一下池浅在南梁的作为。
整个前朝,宁煜目前只信任他这个弟弟。
毕竟,即便再生于权力旋涡的帝王之家,兄弟血脉的联系也是任何感情无法替代的。
宁川今日刚回。
宁煜便立即传召他入宫回话。
因而宁川赶到乾阳殿时,整个人风尘仆仆,难得见了些疲态。
但宁煜问话宁川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仔细应答:
“回皇兄,臣弟此番秘密去往南梁,深入军中,仔细观察多番打探。
池浅确实是十分忠心,对于皇兄的贬斥并无怨怼之意。
虽职位不高,却十分尽心,将军中治理的上下纪律严明。
他更是在军中常常歌颂皇兄英明,对他宽宏。
臣弟瞧着,池将军果然对皇上一片赤诚,没有二心。
将士们更是日日听他讲述之前皇兄治理前朝的圣明,因而各个对皇上尊崇有加。
满军皆言能为皇上效命,乃是毕生荣耀。
池浅虽降位,却对自己要求不减,对军队的训练一丝不苟。
南梁虽偏远,却在他的调教之下战力更胜往常。
依臣弟所见,池浅确实是可用之才。”
宁煜听完宁川的话,总算停下了翻阅奏章的手,他自得的敲了敲桌案,点了点头:
“嗯,池浅能如此知道进退,也算有些长进。
朕也不愿总是打压朝中将领。
只是,这军权在握,朕不得不谨慎。
更何况,他跟宸贵妃的事,本就是不清不楚……”
宫中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秘密,因而这件事宁煜也没有刻意隐瞒宁川。
只是涉及后宫,宁川一直没有多嘴置喙宁煜的处置。
如今他再度提起。宁川心中思忖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替沈清婉申辩几句:
“其实,当初那事诸多疑点,皇兄应该也是的知道的。
宸贵妃一直勤谨,料理后宫也很尽心,说起来,臣弟其实是不相信她会做出那等有悖人伦之事的。
只是当初皇兄处置的果决,到底是皇兄家事,臣弟也不好过多置喙。
如今皇兄再度提起,臣弟才多嘴一句。”
宁煜其实如何不知,当初事情太过巧合。
那宫女又死的彻底,根本再没办法多问出些什么。
只是他那时需要一个理由,去打压池浅,也需要让沈清婉有些警醒之心。
原本他心中也是惦记沈清婉的。
郁郁寡欢了许久。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思念也就慢慢淡了。
毕竟,皇上身边永远不缺美人。
美女簇拥环绕之下,谁还会一直想得起之前相爱之人呢。
更何况,宁煜真的有爱过么?
“罢了,朕还有事,你先回府休息吧。这些天来回奔波,你辛苦了。”
到底不愿意过多提及这些让他烦心的事,宁煜将宁川打发了回去。
“是,臣弟告退。”
宁川并未迟疑,转身退了出去。
跨出乾阳殿的大门,宁川抬头望了望时辰。
还算尚早,不如趁着今日进宫去寿康宫看看太后。那老太太在宫里过得也是不容易。
想到这,宁川又转了个弯,往寿康宫走去。
其实他今日的禀报并没有说出实情。
池浅在南梁,并非如他所说那般安分。
即便宁煜没有告诉池浅最后对沈清婉的处置,池浅也有能力自己查到。
更别说他的妹妹还在宫中。
家书,用来传递消息,永远是防不胜防的。
他一直憎恨自己,认为是自己的愚蠢连累了沈清婉。
他恨自己是这样报答沈清婉的。
在南梁,气候极端,风沙肆虐,又是因为自己,让沈清婉无辜受累被禁冷宫。
在那里的每一天,池浅对宁煜的恨意,只会与日俱增。
只是宁川瞧着,他虽有恨,却并无谋逆之意。
南梁众将,大多都是被平反后的林兮瑶父亲所属遗部。
他们对启祥的忠心,宁川还是信得过的。
如今宁煜本就对池浅存了杀心,是舍不得他一身带兵本领才留下性命以观后效。
殿上若是如实说了池浅心中的怨怼,怕是池浅都活不过今日。
在后宫之中的池萱怕是也难逃处置。
若是自己真这么做了,宁川光是想想沈清婉那妮子会对自己横眉冷对的样子,就觉得心中憋闷。
还是罢了。
大不了自己多费心看着些,若池浅真错了主意真有异动,再处置也不迟。
想通了关节,拂了拂袍角的尘土,宁川自认为极度帅气的大步往寿康宫走去。
脚下却是一滑,差点栽进了池塘里。
忙左右瞅瞅,见无人看见自己出糗,这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