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弯弯曲曲的宫道上走了好一会儿,二人终于来到了黯香阁门前。
这黯香阁位置偏僻,破旧残败的甚至连冷宫都不如。
此刻黯香阁的大门紧闭,那扇厚重的木门已经被侵蚀的不成样子。
门板上漆面大块大块的剥落,露出里面腐朽的木头。黑暗中看去,就像溃烂了一般。
门上的铜锁也早已锈迹斑斑,随意的斜挂在那里。
不同于紫熙城其他宫殿,红墙黄瓦庄重威严。这里的墙壁上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
由于没人管理,藤蔓肆意疯长,互相交织纠缠,将大半面墙壁都遮蔽的严严实实。
墙壁上的砖石都残缺不全,甚至有的地方都出现了深深的裂痕,配上那满墙的藤蔓,更是隐约透出一股腐朽的气息。
皇上早已撤了守在这里的戍卫,因而这里并无其他人。
推开吱嘎作响的大门,主仆二人走了进去。
院中依旧无人打理,杂草丛生,角落里,凌乱的堆放着一些破旧散架的木头,一块破碎的铜镜倚在墙边,镜面布满了裂痕和锈迹,反射出的光芒诡异又扭曲。
陆沁云之前从未踏足过黯香阁。
她只知道这里偏僻,却从未想过会如此残破。
就连冷宫都比这里要规整几分。
皇上当真绝情,将胡映容贬到此处甚至连一个奴婢都没有留给她。
当初韩翠蓉还只是个贵人,被贬为答应到这里的时候,好歹还能带着花儿柳儿两个贴身奴婢一起过来的呢。
而曾经宠冠六宫的俪妃,竟落得如此下场。
皇上当真恨毒了胡家。就连胡家唯一剩下的孤女,竟也如此磋磨。
就连平日被她欺压到毫无尊严的陆沁云,也不禁为她唏嘘。
胡映容有多真心爱慕皇上,别人不知,陆沁云是最知道的。
可见,对皇上有情,当真是不值得的。
宠你时,捧做掌心宝,厌弃时,毫不留情,甚至让你过得不如最低等的奴才。
命运捏在这样无情的男人手里,是她们后宫所有人的悲哀。
只不过,陆沁云现在也没时间替胡映容悲春伤秋的,她连自己的前途性命都捏在沈清婉手里。
定了定神,她伸手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阴暗逼仄,烛火暗的像是随时会被吹熄一样。
厚厚的灰尘堆积在桌面,上面一碗干馒头配着青菜,隐约散发着馊味儿。
胡映容正呆呆的坐在破旧的床榻上。目光空洞无神。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容颜憔悴,昔日的光彩早已全然不见。
即便知道胡映容日子艰难,可是亲眼见了她这模样,陆沁云还是狠狠的吃了一惊。
不免再次兔死狐悲,对这吃人的后宫深深的绝望。
她似是怕惊到胡映容,轻声开口:“娘娘……嫔妾来看您了,嫔妾来迟了。”
胡映容缓缓转过头,见是她,也是惊讶了一瞬。
昔日被自己踩在脚下的贱婢,如今都能来看自己笑话,让胡映容有一瞬间的难堪。
但她很快努力挺直了脊梁,尽力维持这位原本的高傲:“原来是你。你来做什么?”
陆沁云连忙将莲香提着的食盒等物拿了上来:
“嫔妾知道娘娘受了委屈,只是之前风声太紧,嫔妾自身难保,因而现在才找到机会来看望娘娘,娘娘无怪罪。这是嫔妾带来的吃食和衣裳,娘娘不嫌弃便用一些吧。”
胡映容冷笑,并不接手:“本宫素日待你也不算亲厚,倒是难为你还惦记本宫。”
陆沁云拿出了那套铜组佩,奉至胡映容面前:
“嫔妾知道娘娘生气嫔妾来的迟了,可嫔妾卑微,确实是有苦衷,
娘娘待嫔妾恩重如山,嫔妾怎会不感念娘娘恩德,
娘娘虽被困在这里,嫔妾没有能力相救,但是嫔妾费尽心思,寻来了这个,拿给娘娘,以解娘娘思念家人之苦。”
胡映容瞟了一眼,却被她手中的物品瞬间定住了身形。
看清了是什么,胡映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猛的扑了上去,捧着那铜组佩嚎啕大哭了起来。
那是她父亲的贴身之物,每每上战场厮杀,胡毅都要带着那套铜组佩,他相信那上面有战神之力,能保护他。事实也是如此,每每戴着它,都会打胜仗。
所以那套铜组佩,胡毅从不离身。
他身死之后,这套铜组佩便不知被谁拿走,陆沁云是花了大价钱,才寻了回来。
如今拿了这个给胡映容,不愁她不感念自己,信任自己。
雪中送炭的情谊嘛,可比锦上添花要令人动容得多。
果然,胡映容捧着那铜组佩哭着叫着发泄了许久,终于平复了情绪之时,抬眸再看陆沁云,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尖锐与嘲讽,而是含了些许感激:
“难为你,本宫落魄至此,你还肯为本宫用心。”
陆沁云忙上前伺候胡映容整理了妆容:
“娘娘又何必灰心呢,皇上总会念及娘娘的好,再次想起娘娘的。”
胡映容摇头苦笑:“皇上那样狠心,丝毫不留情面,灭了本宫满门,我不过在这宫里等死罢了,还能有什么出路。”
陆沁云又劝道:“皇上已经撤了外面看守的戍卫,虽无明旨,却也默认了娘娘可以出去,您又何必困在这里自苦?”
胡映容凄然一笑:“出去?这紫熙城已无我容身之所,心已死,出去又能如何?”
似是想到了什么,胡映容眼里像是淬了毒:
“难道要出去看沈清婉那个贱人如何春风得意么?!
林兮瑶那个贱人与沈清婉蛇鼠一窝!居然合起伙来陷害本宫假孕争宠!本宫看错了她!贱人,都是贱人!!
她们全都不得好死!!”
胡映容气的浑身颤抖,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竟微微渗出血来。
陆沁云见她终于提到了沈清婉,眸中得逞的精光一闪而过:
“娘娘息怒,小心身子,嫔妾知道娘娘受了委屈,十分瞧不上沈清婉。她如今正得宠,嫔妾身份低微,动不得她,不过,嫔妾却有法子能让娘娘出一口恶气!”
胡映容冷笑一声,睨了她一眼,满是轻蔑与不屑,细长高挑的眉毛轻轻蹙起,眼中的鄙夷毫不掩饰:“就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