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夏从未感到如此疲惫过。
以往回到家,宋夏第一时间就是去泡个热水澡,好治愈工作一天下来后疲惫的身心。
可现在,她瘫坐在客厅沙发上,连起身站起来喝杯水的力气都没有。
今天这一整天对她来说,过于漫长了,尤其是穿到许念念身上之后发生的事,宋夏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跟做了场梦一样。
她重新回忆穿越过去后的场景,画面如电影般,在脑海里一帧帧闪过。
最终定格在烧烤摊,陆河安慰陈宝珠跟陆雪琪的一幕上。
少年温和的目光流露出一丝怜悯,温柔轻缓的声音自带抚慰人心的力量,“好了好了,不哭了,没事的,我在呢。”
宋夏当时就有些恍神,不由的想起一些过去的往事。
比如记忆中,那个英年早逝的竹马。
他的名字,叫陈亦安。
宋夏自懂事起,就没怎么哭过了,她屈指可数,流的那几次眼泪,都是为了他流的。
那个大她一岁的陈亦安,从小就患有心脏病,体弱多病的他,在16岁那年,一次昏倒后被送医。
当时得知他活不了多久的宋夏,在他病床边,哭成了泪人。
“不哭了,没事的,我在呢……”
病床上,脸色苍白,病态虚弱的少年温柔擦拭去她眼角的泪,不厌其烦,耐心安抚着她。
“你真的会死吗?”彼时的她,刚满15岁,还没怎么经历过生离死别。
少年凝视她的目光,依然温暖如煦,“不要难过,你就当我,只是暂时离开了,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还会再见。”
虽然知道这是安慰人的话,但为了不让他担心,宋夏还是止住了眼泪。
少年的眼里,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向她诉说。
但最终,只凝聚为这么一句话,他说:“真好,你能好好活着,真好……”
追忆的思绪到这就结束了。
宋夏回想起这句话,她今天刚跟陆雪琪说过,她当时,是为陆雪琪能活下来而感慨。
那陈亦安当时为什么会说这么一句话呢?
总不能跟她的想法一样吧?
但她又没像陆雪琪一样自杀过,不可能也是感慨她也活下来了吧?
晃了晃脑袋,宋夏重新整理了一番思绪,现在的重点不是陈亦安,而是陆河!
宋夏忽然想起来,其实她更早之前,就听说过陆河的名字了。
那还是12年前,她16岁,上高一的时候。
那是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她在宿舍里学习,她的同桌兼室友程晓蓝这时突然闯进来,宋夏的手微微一颤,笔尖在本子上划出一条扭曲的黑线。
“死人了!”
“柏阳中学有一个学生被杀害,死得可惨了!”
程晓蓝的嗓门极大,说话时表情也是极其夸张,不知是否被她所营造出的恐怖氛围所影响,宋夏当时的心脏突然狂跳不止。
只觉得心很慌。
“虽然柏阳中学跟咱们隔着一个市的距离,但还是怕怕的,现在网上都传开了,大家都在讨论……”
程晓蓝滔滔不绝,宋夏听了半天,没听到重点,便打断她,问了一句:“那个学生叫什么?”
“陆河!”
“那学生的名字,叫陆河!”
那天晚上,伴随着窗外的倾盆大雨,以及电闪的雷鸣声,宋夏做了一个噩梦。
梦到那个叫陆河的少年,惨死在她眼前。
后来随着学业的繁重,久而久之,她就将这段曾发生在她校园里的一个小插曲给遗忘了。
直到最近才想起来……
宋夏想得入迷,还是手机发出的震动让她回过神来。
就发现,打来电话的这个人,她刚刚还想起她,莫名这就是心有灵犀?
宋夏接了电话,程晓蓝那熟悉的大嗓门传过来时,让宋夏瞬间有种被拉回了高中校园里的错觉。
“我说宋大律师,今晚有没有空赏个脸,来酒吧陪姐妹喝杯酒啊?”
酒吧的一个卡座里,程晓蓝翘着二郎腿,一只手端着酒杯,饶有兴致的目光落在她对面,穿着一身西装的男人身上。
感觉到对方的紧张,程晓蓝忍不住偷笑。
“累死了,没空。”跟死党说话,宋夏完全不需要客气。
程晓蓝同情了对面的男人三秒,笑着摇了摇头道:“好吧,那你早点休息,我们改天再约。”
宋夏赶在她挂电话前抢先说了一句:“你还记得陆河吗?”
“谁?”程晓蓝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高中的时候,你跟我说,柏阳中学有个叫陆河的学生遇害了,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程晓蓝哭笑不得道:“高中都多久以前的事啦,我怎么可能还记得?”
“一个月前,杀害陆河的凶手被找到了,这是近期发生的事,你不会也不记得了吧?”宋夏提醒她。
听到她这话,程晓蓝才想起来,“你这么一说,我就有印象了,不过,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起这个陆河的事?”
宋夏突然被她这个问题噎住。
是啊,问她干什么呢?
失笑摇了摇头,她宋夏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冒冒失失了?
于是随口敷衍了几句,宋夏就挂电话了。
酒吧这边,程晓蓝则是露出古怪的表情,对面的男人注意到了,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她突然问我记不记得一个叫陆河的学生。”程晓蓝嘟囔说着,还反问他一句:“班长,你有印象没?”
楚远航闻言一愣,陆河?
“是柏阳中学的一个学生,当然,是我们没见过的。”程晓蓝也没多在意,只是一脸苦笑对他说道:“班长啊,不是我不帮你,而是宋夏真的没时间,你要追她,还真的得多费些功夫才行了。”
程晓蓝原以为他会失望,却发现他一副不知在思考什么的表情。
“班长?”程晓蓝喊了他一声。
楚远航这才回过神,忙说道:“嗯!我知道了,我会有耐心等的。”
“说起来,当初我以为你们真有机会在一起的,宋夏有一次不是发烧晕倒,你抱她去医务室了吗?多好的培养感情的机会啊!”
程晓蓝想起来还觉得惋惜,自家这个班长人真的挺好的,尤其这么多年了,还对宋夏念念不忘。
只是程晓蓝没注意到的是,听到她这话,楚远航突然变了脸色。
楚远航此时有一种被死去的记忆攻击了的感觉。
陆河这两个字,就像一个开关,打开了被他封存在记忆深处,映证他内心肮脏的一个秘密。
程晓蓝说陆河是他们没见过的,其实不是,楚远航见过他。
那是距离陆河的死讯传出,三个月前发生的事。
也就是,宋夏发烧那天。
当时将宋夏抱去医务室的人,不是他,而是那个陆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