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雨醒来，看见镜前坐了个人，手上忙活着，专注地盯着镜中的自己。
烛影绰绰，晃神间像是掉进了一个美梦之中，自己的妻子在梳妆，而“妻子”开口，还是萨里蛮的声音：“阿雨，好看吗？”
“好…好看……”陆淮雨撑着上半身勉强坐起来，脑袋晃了晃，视线缓缓聚焦。
萨里蛮笑着走近：“说什么？我问你头痛吗，宴会马上开始了，陆夫人给你备了套衣服，让你穿那个。”
“哦…那你穿什么？”
“我？我穿这个不可以吗？”
陆淮雨抬头，立刻就挪不开眼了。
“这是……你从哪买的？”
他穿一身莲域装束，白衣彩襟，绒领红袍，强烈的色彩碰撞，尽显浪漫夺目。
从头到脚无不用彩石玉饰，浓艳的眉眼，配这一身威势不减。华贵洒脱，不失野性，甚至还有些神圣的味道。
萨里蛮低头看了看衣袍：“入都时的那身，毕竟是好友的喜事，穿成这样才不失仪。”
看来宫宴时他是故意那样穿的。
陆淮雨起身，凑近了看走远了看，怎么都好看，怎么都喜欢。
“就这个！我能穿你给我买的那身吗？”
萨里蛮笑道：“让人看见还以为我把你招安了呢，不合适。你就穿桌上那个吧，我打开看了，很适合你。”
陆淮雨这套也是很华丽雅致的，就是跟萨里蛮一比，越看越素。
两人骑马赶到将军府，大冷天除了仆人没人在外呆着，两人正要进院，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陆淮雨！”
顾广岩远远地看着陆淮雨愣神，然后松了口气般笑了出来，快步走近，“你真没事了？”
陆淮雨笑道：“小爷命硬着呢。”
顾广岩的声音是他陷入流沙最后听见的动静，他知道这次是真的把兄弟吓惨了。
顾广岩无奈道：“在莲域时就听见你的消息了，我忙着在沙漠寻人没能来看你，果然祸害遗千年。今日刚到都城又听说这两位要成亲，真是活久了什么怪事都能遇着。”
陆淮雨肘击了一下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哭了吧？”
“滚蛋，谁哭你啊！”
两人互相斗嘴两句后，都沉默起来，正以为顾广岩要转身离开时，他竟回过头重重地抱上了陆淮雨。
而陆淮雨居然下意识看向了萨里蛮。
如果一见面就抱，还能说是重逢喜悦，冲动难抑，冷静下来就没啥了。
可这明显是想明白了才抱的。
“腻不腻啊若松，快起开，一会让人看见。”
顾广岩真的松开了他，语气更加放松了些：“传我俩闲话我就让人上门提亲，反正他俩都能成，咱俩为何不可？”
换作往日，陆淮雨肯定以更不要脸的姿态把话推回去。今日怪了，他一步撤远，伸直了手臂直摇头。
“不不不，不可不可，你赶紧进去吧。”
顾广岩更加诧异：“不是我说，你掉沙坑里怎么还转性了？你不是陆淮雨吧？陆淮雨哪去了？”
他一早就看见萨里蛮了，这时才转过头两人对视。
萨里蛮的穿着顺眼了很多，可能是因为这层关系，顾广岩含在口中的话才能顺利说出来。
“是他把你带回来的？”
陆淮雨连忙拉住顾广岩：“你要干嘛？”
顾广岩“啧”了一声，甩开他的手走到了萨里蛮面前。
“多谢。”
两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广岩又道：“只这件事，别的我还是原来的态度。”
陆淮雨挡住他，皱起眉头：“谁问你了。”
顾广岩因为这句道谢有些面红耳赤，匆匆看了一眼陆淮雨，头也不回地进了将军府。
萨里蛮垂眸，眼中带笑：“我们也进去？”
陆淮雨对上他的眼睛，总有点说不出来的心虚，“我们两家是世交，有点交情，他喜欢的是姑娘，而且他可傻了，我们不是…”
萨里蛮三指搭上他的头顶，轻轻一旋，带着他转了个身。“快走，饿了。”
陆淮雨只好领着他往里走。
这府园可够大的，给一个营队当校场都绰绰有余。好在宴厅不远，很快两人就被引入座，开始推杯换盏。
平日里这种场合都是陆淮雨最忙，今日他倒乖了，坐在萨里蛮身边哪都没去，只偶尔几人过来找他喝酒，他才客套着陪一下。
当然还有不少人，是见到萨里蛮图新鲜，偷偷过来打听的，也都让陆淮雨挡了回去。
“听你喊哥哥我耳朵都长茧了。”萨里蛮等他哄走下一个，才揉揉脸抱怨两句。
陆淮雨今日本就喝多了，现在眼下一片酡红，半倒着靠在他身上。“殿下什么时候才来啊，赶紧敬完我想快点回去……”
“我说我帮你喝，你还偏要逞强，头疼吗？我给你按按。”
陆淮雨摇头：“你不能喝他们的酒，身份不同，于理不合。”
萨里蛮以为他说自己身份特殊，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谁知陆淮雨在他耳边字正腔圆道：“你只能喝我递过来的酒。”
“为何？”萨里蛮偏头望向他，想看清他的表情。
陆淮雨：“为何……？没有为何。”
陆淮雨一向都能很快察觉到自己想要什么，他一早就发现自己对萨里蛮动了心思，但是现下还不能说。
他也能感觉到萨里蛮对自己的不同，两人有着过命的交情，只凭这一点，足够让他把感情先埋好，等春暖花开时机成熟后再摊开来谈。
如果今日没有上朝的话……
“小侯爷，我们将军请您上那边说话。”一侍女在两人身后悄声招呼，陆淮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走了。
萨里蛮抬头，视线被晟怀悯挡住，他顺势坐在了陆淮雨的座位上。
见晟怀悯要用陆淮雨的杯子喝酒，萨里蛮伸手一拦，给他从旁边拿了个新的。
晟怀悯并没有把他的行为放在心上，“你居然真能把他找回来。”
萨里蛮点头：“菩萨保佑。”
晟怀悯：“不恭喜我吗？”
萨里蛮疑惑地偏头看他，打量了一圈后用杯子挡住自己的嘴，靠了过去：“之前还因为不能娶妻懊恼呢，怎么突然之间他就同意你跟男人在一块儿了？”
“五千五百万两黄金，你也可以娶我。”
合着这是场买卖。
“多亏了你夫君，莲域得了好大一批补给，明年收成了，我请你们俩喝酒。”萨里蛮抬了抬酒杯，“今日先恭喜你。”
若不是真能从晟怀悯身上看出高兴来，他怕是要在心里大骂皇帝三百遍。
控制婚恋，因财嫁娶，这两点足以让萨里蛮对南英皇室嗤之以鼻。
晟怀悯突然道：“小侯爷聪明粘人，与他多来往，能学到很多东西。”
萨里蛮眉梢一跳，心里隐隐有些不快，“权术制衡是你我都谋而不得的手段，其实他本性纯善真诚，是不可多得的忠臣良将。”
但是粘人这个词……萨里蛮怎么品怎么不是滋味。
晟怀悯有些意外：“你们相处时间不长吧？居然能听见你对一个南英公子评价这么高。”
萨里蛮低头：“与我来往的人不多，他确实很好……你婚期定在哪日？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备礼。”
晟怀悯笑得狡黠：“正月初八，不用备礼，能来就行。凛风有一队人马，你得来帮我拦着点。”
萨里蛮摇头：“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连自己国土都守不住，还指望我守五千五百万两黄金？”
晟怀悯没想到他已经能轻描淡写地谈论这件事了，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喝了杯酒缓过这股劲，再一开口又满是笑意：“不是拦他们，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