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以诺回到明园时,还不到十点。
门卫有了上次的教训,一看到她下车,便把大门打开了。
‘巧’的是,林管家也在,他笑着迎上来。
她走上前寒暄了几句,“时间还早,您怎么倒出来了?”
林管家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失笑着摇了摇头,“您快进去吧,不然大少又该担心了。”
这话说得多么漂亮,态度更是无可指摘。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
任她再是荒唐无度的大小姐,也不好总对一个毫无错处的人疾言厉色。
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就随风去吧!
别墅内,只有二楼的两个房间里的灯亮着。
她换了鞋,轻手轻脚地上了楼,一进卧室便看到睡倒在沙发上的兰姨,一旁的小方几上整整齐齐地排放着几样医护用品。
她把鞋脱在一边,轻轻合上门,光着脚走过去,拿起床上的薄毯盖在兰姨身上,才去了浴室。
进去没一会儿,梅兰就醒了,卫生间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她看着门口的拖鞋,无奈地叹了口气。
宫以诺从浴室出来时,迎面被人拦住。
抬头,兰姨正瞪着她,她从她手里取过鞋,乖乖地穿上,“您怎么还不去休息?”
她二话不说,过去一把扯掉她的浴袍,拿起药膏就给她涂抹后背。
“您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嘛?”宫以诺下意识地遮住胸前的风光。
梅兰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吃饭了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能忘了吃饭?”
梅兰伸手在她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噘嘴道:“你比小孩子还让人操心。”
说到孩子,她微微顿了顿。
半晌。
“下午…蜜儿给我打电话了,她说打不通你的电话,还说…哥哥想妈妈了。
应该是好几天都联系不上你,所以担心了吧。你…要不给回一个吧!”梅兰侧眸盯着她的脸颊,不肯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只见她把搭在腰间的浴袍拢了起来,扭头看向自己,语带嗔怪,“不是已经给您办好了新电话卡,怎么还不换?”
“我忘了。”
“那张卡暂时就不要用了。”
梅兰低头喟叹一声,默不作声地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里的人轻轻地开口:“有时间我会给他们打电话。”
傍晚,宫以诺刚进入浅眠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她披了一件睡袍下床开门,不出所料。
“明大总裁怎么连一点时间观念都不懂呢?这个时间点敲别人的门,你觉得合适吗?”她倚着门站着,目光直逼他眼睛。
这男人脸上竟连一点歉意都没有,她有点后悔那天只打了他一拳,照他脸皮的厚度,应该多来几拳才配得上这张脸。
四目相对时,他蓦地拿起手机,将手机屏怼在她面前。
屏幕里,小丫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冲着她笑。
“婶婶,宝宝好想你哦!”
紧接着,茹焉出现在镜头里,“对不起,以诺。打扰你休息了吧。这丫头怎么都不肯睡觉,非闹着要和你视频,我…实在没办…”
她话还没说完,那头突然挤出个小脑袋,小丫头整张脸都快埋进了手机里,还不停地冲她咯咯笑,“婶婶,你想宝宝了吗?嗯?想了吗?”
宫以诺轻轻扶着额,声音变得温柔起来,“你怎么还不睡觉啊?”
“宝宝睡不着,宝宝好想婶婶,好想的!”说罢,她便抬起小肉手把全身上下都指了一遍,“这儿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想婶婶呢。”
明无垢眼角一跳,直接把手机塞进了她手里,“我还有事,一会来取。”说了一句话,他人就走了。
宫以诺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烫手山芋,又抬头看向男人远去的背影,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在身体里四处乱窜。
四五岁的孩子好像总有用不完的精力,他们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以及毫无章法的语言表述方式总是在你的神经线上反复横跳。
但面对那张稚嫩天真的面庞,连生气都显得是那么无力。
“婶婶生气了吗?”
“我没有。”
“婶婶不要生气了嘛?”
“婶婶没生气。”
“那婶婶亲亲我吧。”小丫头歪着小脑袋,把肉嘟嘟的小脸贴到手机屏上,还不停地催促,“亲了吗?亲了吗?”
她突然觉得这手机有点烫手,最后伸出另一只手拍了一下手机屏。
接下来,就像往常一样她侧躺在床上,听着孩子在那头喋喋不休地叽叽喳喳,时不时的嗯一声,以此来证明自己是一名合格的听众。
夜渐深,那丫头的兴致却丝毫不减,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她抬手捏了捏眉心,轻声打断她,“小汐要不要和婶婶玩个游戏啊?”
话还未落,里面便传来阵叮呤咣啷的响声,接着她小小的脑袋又探了出来,笑眼弯弯似月牙。
“好呀,好呀!”还啪啪啪的一个劲的鼓掌。
她黝黑的眼眸中透着些许狡黠,嘴角忽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俏皮,“我说天黑请闭眼,你就把眼睛闭上,好吗?”
孩子睁着明晃晃的大眼睛,天真地问:“那婶婶呢?”
“婶婶当然也得闭上眼睛,谁先睁开谁就输了。”
“输了怎么办?”
她假装很认真地想了想,“嗯—输了的人…就要乖乖睡觉喽。”
小丫头仰着脑袋似乎也很认真地想了想。
“婶婶不能耍赖哦!”
大约每个人在小的时候走过最长的路就是大人的套路。
“当然,那我们就准备开始喽!”
“好!”
“天黑请闭眼。”
她才说完,就听见咣当一声,接着屏幕里黑乎乎一片,听筒里传来孩子兴奋的喊叫声。
“妈咪,妈咪,你快看婶婶睁眼了吗?她睁了吗?”
有时候选择大于努力,而人生的第一次堂课,大多来自于父母。
不一会儿,手机屏幕亮了,小丫头双手捂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茹焉冲着屏幕里的人微笑,“婶婶很乖的哦!你再说话可要输了!”
小丫头紧紧闭着眼,还不服气地双手抱胸,“哼!宝宝才不会输呢。”
谁输谁赢就如薛定谔的猫。
……
半夜,她猛然从梦中惊醒,偌大的卧室里只剩床头这盏灯亮着。男人俊美无俦的面容被笼罩在虚虚浮浮的光影里,或明或暗,彼此的视线透过昏黄的光晕互相交错。
他静谧幽暗的眸子温吞的好似无声细流的泉眼,倒映着晴天和风的轻柔。她掉落进了那汪深潭,被层层包裹淹没,只有清浅的呼吸声消弭于无形。
时间逼仄得仿佛静止了一般,或是许久,或是须臾,她闭了闭眼,不着痕迹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胳膊一甩,怀里的手机直接掉进了他怀里,翻了个身继续睡。
没一会,落针可闻的卧室里只听见‘吧嗒’一声,再睁眼时,已漆黑一片。
第二天清晨,太阳照常升起。
相较于前两日的吵闹,今早的明园显得格外安静,石头也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吃一顿早餐。
饭桌上,依旧是男女主人各执一端,梅兰孙妈把守一边,默契的像约定俗成。
用餐结束后,明无垢缓缓抬眸,寡淡的目光落在餐桌的另一头。
“十点出门,你去准备一下。”说罢,他起身就走。
她放下碗筷,抬头朝男人看去,语气不快,“你怎么不早说?”
他停下脚步,回头,亦看着她,神色漠然,“这不是你身为妻子的本分吗?”
她突然想起两天前他对自己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