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转眼就到来。
佟华琼全家在清晨的爆竹声里忙碌起来。
扫雪,除雪,除冰。
佟大脚在的时候谷家是怎么过年的佟华琼不清楚,今年她在,谷家则比往常都要热闹。
除了佟华琼和一窝歹竹,还多了苏承闵和小龙,加上佟盼弟母女仨,想不热闹都难。
另外,何超和洪氏没有子女独自在清河湾过年未免冷清,都不用佟华琼邀请,夫妻俩就决定和佟华琼全家一起过年。
至于邻居钱老板,自然想在谷家过年,不过贴完春联硬被儿子儿媳妇接走了。
何家院子就在佟华琼家的院子隔壁,洪氏每天都来佟华琼院子里带花儿,除夕一大早夫妻俩更是起来就到了佟华琼家开始帮忙。
谷惊蛰考虑到苏夫子独自一人在私塾过年太孤单,于是将苏夫子邀请到了家里。
从前的谷惊蛰到了万柳书院,就将苏夫子连同镇上同学一起抛到了燕关镇再也不提及。
这半年谷惊蛰痛改前非,和苏夫子结下了深厚的师徒情谊。
因此他一邀请,苏夫子就来了清河湾。
苏夫子不是空手来的,给小龙漫儿耀祖朵儿等孩子带来了各种小玩意,朵儿和漫儿两个女孩子比小龙和耀祖多了一套泥人娃娃。
就连还在襁褓里的花儿也送了一个拨浪鼓。
佟盼弟对此很感动。
她家朵儿在武家可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
“姑姑,苏夫子就一个人吗?”
佟盼弟给苏夫子斟茶后,发现苏夫子穿着她给缝的一件长衫,背着人悄悄问起佟华琼苏夫子的情况。
佟华琼说道:“可不是,老大不小了,也没有成亲。”
佟盼弟问道:“苏夫子口音也不像咱们这里的人,他是哪里的人?”
这倒是问倒了佟华琼,她想了想说道:“这个你得问惊蛰,我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
佟盼弟自然不会去问谷惊蛰。
算算苏夫子帮助了她两回。
第一回是上辈子,她被武家贬妻为妾后被武家践踏,风雪中出门祭奠花儿,烧纸的火光差点引发祸灾。
武家人冲出来就要将她吊死在武家祠堂里。
是路过的苏夫子救了他。
苏夫子痛斥了武家人的丑恶行径,给了她银子,让她带着朵儿离开。
当然了,她并没有离开武家。
但若不是苏夫子,她在那一个风雪夜就被吊死了,可能就没有这一世的重活。
第二回,就是这一世的和离。
“盼弟,你咋了?”
佟华琼看到佟盼弟帮她烧炭炉子,炭火要烧到手了她还浑然不觉。
佟盼弟将炭火小心放在炉子里,抬起头说道:“姑姑,三表弟以后会有大出息的,表弟听您的话,您给表弟说以后对苏夫子好一点。”
佟盼弟上一世再也没有见过苏夫子。
只知道后来苏夫子离开了燕关镇。
像她这样一辈子困在武家的人,怎么能知道苏夫子的下落呢。
佟华琼问道:“怎么好端端提起这个了,你怎么知道你三表弟会有大出息?”
佟盼弟一怔,掩饰道:“表弟平时看书那么用功,苏夫子是个很有学问的人,苏夫子都夸表弟,表弟肯定会有大出息。”
隔间传出笑声。
佟华琼和佟盼弟隔着花窗看到苏夫子手里拿着拨浪鼓正在逗花儿,花儿在洪氏怀里盯着拨浪鼓的穗子眼珠子转个不停,不住的发出清脆的笑声。
佟盼弟看着看着眼睛就湿了。
佟盼弟给佟华琼说道:“姑姑,你信不信我以前做过一个梦。梦里是我在武家的一生,很悲惨。花儿刚一出生就被溺死,我没有生出儿子,武木生贬我为妾另娶,他娶的新妇也没有生出儿子,武家认为是我克的武家没有儿子,那新妇和武家一起欺负我。我去娘家求助,他们都不理我,爹娘带着佟志杰离开了黑龙潭。后来武木生过继了一个嗣子,嗣子长大后,武木生和嗣子要把朵儿送给府城大户人家当妾。我拦着不让朵儿去......”
这就是佟大脚去盛京后记忆里没有的关于佟盼弟的上一世的人生。
佟华琼问道:“然后呢?”
佟盼弟说道:“我被武木生推倒差点摔死,然后我就醒来了。这个梦给真的一样,太吓人了。”
佟华琼说道:“你醒来后就吓的开始为了自己为了俩女儿变的泼辣变的勇敢了?”
佟盼弟心里舒了一口气。
看来姑姑丝毫没有怀疑她是重生者。
也是,这样离奇的事情实在太让人难以想象了,哪怕聪明如姑姑也想不到。
她之所以讲这些,是过去的苦难压在心里,需要倾诉出来才好受。
佟盼弟说道:“没错,这个梦提醒我如果我依旧胆小依旧什么都听爹娘的听武家的,朵儿和花儿真的会像梦里那样。作为她们的娘,我总得要护着他们。”
“我第一次忤逆公婆,是我做梦醒来的第二天,公婆让我晚上睡他们床边的地上,夜里给他们倒尿壶。我一怒之下将尿倒到了他们床上,他们打我,我就把他们房里值钱的东西都给砸了。武木生骂我,我趁着他夜里睡觉将他捆起来将一把刀吊在他眼前。武家让我做饭,我就扬言要下耗子药药死全家。以前我什么都依着他,他们打我骂我,后来我不依着他们像姑姑您从前那样撒泼骂人,他们反而忌惮我。”
佟盼弟听着隔间里传来的朵儿的笑声,怎么以前没有想到要反抗要逃呢。
“武家人以为我被什么附体了,叫了神婆跳大神,我一把火将跳神的工具给烧了,反正我已经在梦里死过一回的人,我怕谁?我从此在武家捡好的吃好的穿,动辄和武仁夫妻吵架,和武木生干架,他们从此怕了我见我绕着走。我不光对武家这样,我对佟家更是绝情。”
“从小爹娘就教我,我是姑娘是赔钱货,志杰才是佟家的金疙瘩。我在佟家时,志杰就是我一手带大的,可志杰从来都不体谅我这个姐姐。娘爹口口声声说疼我,可是为了五十两银子把我卖给武家。得知我在武家所作所为跑来武家骂我,被我乱棍打了出去。姑姑您说我从前咋那么窝囊呢,在家听父母的,嫁人听公婆听男人的,我咋就没有想过要为自己活呢?”
佟华琼说道:“你的噩梦醒了,以后都不会做那样的噩梦了。”
隔间又传来拨浪鼓的声音和花儿的笑声。
佟盼弟也不自觉的笑了。
姑姑说的对,她以后都不会做这样的噩梦了。
这个冬天过去就是春天了,她很期待朵朵花儿盛开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