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轻鹞说:“这种住院证明,交给班主任就可以,不会有人审核,如果家长打过招呼,估计老师都不会细看。那就意味着,可以糊弄一个,也可以作假。”
陈浦:“但按你同学所说,向思翎确实病了半个月。”
“但是她没去正规医院。”
两人对望一眼,陈浦打开电脑,找到一张七年前的区地图,投屏到白板上。诸如此类,七年前的资料,陈浦不知道收集了多少,所以现在,信手拈来。
他用白板笔圈出向思翎家当时所在的机械厂宿舍位置,李轻鹞也凑过去,两人一一摸寻,方圆5公里内,有15家诊所,全都标出来。
李轻鹞忽然愣了一下,说:“我记得李美玲好像在诊所工作过。”
陈浦立刻坐回电脑前,调出和李美玲有关的卷宗笔录。
“没错。”陈浦指着屏幕——罗红民刚死时,李美玲接受警方的背景调查,曾经提到过自己卫校毕业,在医院、诊所都干过。但因为只是例行询问,这些事年代久远,与案件没什么关系,当时负责笔录的警察,当然没有询问更详细的内容。
“那至少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了,”李轻鹞说,“李美玲失踪了,我们要搞清楚她在哪家诊所工作过,只怕要再走访调查,花费些功夫。”
陈浦的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摸了摸下巴,目光锐利。他说:“不用那么麻烦。李美玲的母亲还活着,旧事问老人,她肯定知道。”
——
李美玲的父母一共生了三个孩子,李美玲是最小的,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在外地工作,父亲几年前因病去世,现在老母亲跟着姐姐一家生活。
在片区民警的陪同下,陈浦和李轻鹞敲响了李美玲姐姐家的门。正是上班时间,姐姐一家都不在,孩子也上学了,只有老太太一人在家。
那是位七十多岁的老人,满头银发,身材瘦小,但是一身衣服干净整洁。虽然满脸皱纹,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秀丽的轮廓。
李美玲失踪的事,姐姐一直瞒着老母亲。
片警握着老太太的手说:“赵奶奶,最近身体还好吧?”
老太太露出微笑,说:“好、好。小刘,今天怎么来看我了?”
片警说:“这两位是区公安局的同志,有些情况想跟你了解一下。”
李轻鹞笑着说:“赵奶奶,你好,我姓李,您叫我小李就好了。最近我们在调查一起违规诊所的案件,您知道的,那些黑诊所害人不浅。所以想来问一下,您还记得,李美玲年轻时工作的诊所,叫什么名字吗?”
老太太看她一眼,说:“你们等一下。”她起身,李轻鹞连忙扶着她,她却说不用,挥开了李轻鹞的手,一个人走进房里。
过了一会儿,她搬了个小小的鞋盒子出来,片警连忙起身接过,把鞋盒子放在茶几上。
老太太戴上老花镜,语气温和地说:“美玲小时候,还有年轻时候的证件,我都收在这里了。她说不要了,我没舍得扔。”
李轻鹞和陈浦开始一样样翻看里头的东西,有小学毕业证,中专毕业证,护士证。还有一张医院的工作牌,上头写着的是市华旺医院。这家医院,李轻鹞有印象,她小时候听说过,是家私人医院,当时还挺大的,但后来倒闭了。
陈浦拿出一份劳动合同,只有薄薄一张纸,一看就很不正规。合同签订双方是李美玲和“远安诊所”。下面签字的是李美玲,和一个叫做孙远安的人。签订日期是2001年,那时候李美玲22岁。
“您记不记得,李美玲在这家诊所,干了多长时间?”
“那有挺长时间了,工作不好找,她的学历也进不了正规医院,可能有七、八年吧。”
李轻鹞又问:“这些东西,可以借给我们用一下吗?一定不会毁坏,用完过段时间就还给您。”
片警也说:“赵奶奶,警察同志查案也不容易,咱们,支持一下工作?”
赵奶奶点头:“你们拿去吧。”
李轻鹞又和老人家闲聊了一些当年有关李美玲的事,然后起身告辞。赵奶奶送他们到门口时,问:“我们家美玲,是不是干了违法乱纪的事?”
李轻鹞看了陈浦一眼,陈浦笑笑,刚要遮掩过去,老人家却又说:“这个女儿,十五年前,就不认我了。她不学好,心术不正,只想着不劳而获,年轻时就嫌我们没用。后来我们不肯再给她钱,就跟我们断绝关系,怕被老人家拖累。是我没把她教好,她最小,从小长得漂亮,我和她爸,还有哥哥姐姐,都惯着她,把她惯坏了。”
这话不好接,李轻鹞和陈浦没说话。
老太太又说:“我早就当没这个女儿了。但如果回头你们的调查有了结果,无论好坏,告诉我这个老婆子一声,行吗?”
看着老人家微红的眼眶,陈浦郑重答道:“我答应你。”
——
陈浦和李轻鹞,重新回到那张地图前。
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七年前,湘城叫“远安诊所”的,只有一家,一直没有改过名字。诊所所有人,一直是西医执业医师孙远安。按照户籍记录显示,孙远安今年53岁,年轻时丧偶,一直没有再娶,育有一女叫孙芷兰,28岁,是一名小学语文老师。
陈浦用红笔,在地图上把远安诊所圈了出来。他把笔往桌上一丢,人靠在桌边,沉默。
李轻鹞也盯着地图。
远安诊所就开在朝阳家园里。一直在。
向思翎家所在机械厂宿舍,距离朝阳家园1.5公里左右。远安诊所距离向思翎家不到2公里。
——
正是傍晚时分,朝阳家园的街头巷尾,弥漫着油烟和香味。
远安诊所坐落于朝阳家园3栋2单元101室-103室,这一栋临街,底层都被改成了门面房,历史已久,默认合规。房子已经很老了,但诊所从外面望进去,还挺大的,这个点儿,依稀有两三个人在输液。
陈浦问李轻鹞:“饿不饿,要不要先吃饭?”
李轻鹞说:“我想先查清楚,不想再等了。”
陈浦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巧克力,递给她。
李.忘了控糖很久的.轻鹞摇头:“我不吃高糖的。”
陈浦撕开包装,说:“纯黑巧,没糖。”说完拿着半露的包装纸,直接把巧克力塞进她嘴里。
被强行投喂的李轻鹞,淡定地嚼着巧克力,问:“你怎么会买这个?”
“前一段时间就买了,补充体力。今早出门看到就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