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齐起元背后的同僚,目睹此景,不禁面露诧异之色,戏谑而言:“齐大将军,您这标准可不一啊!忆往昔,我家幼子满月庆典,恳请您赐名,您却诸多推托,今日怎地如此大方,愿为一家茶肆挥毫题字?”
齐起元淡然一笑,语调温和且坚决:“只因此乃内子经营之业,自然另当别论。”
同僚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皇后的诗宴绵延至夜幕低垂,繁星闪烁之时。
归途的马车之内,秦苏灵终于卸下重负,软绵绵地倚靠于车壁之上,仿佛重担尽释。
龙玫轻叹一声,满怀希冀地说:“倘若齐将军能为知南指点迷津,必能助他科举夺魁,光耀门楣。”
秦苏灵轻轻摇头,坐直身躯,掀开窗帘一隅,凝视着窗外灯火阑珊的街景,淡然回应:“兄长能否高中,皆系于天命,强求无益。不如借此良机,共赏这繁华夜景,岂不美哉?”
龙玫闻言,眼眸中闪烁起兴奋的光芒,欣然应允。
二人下车,步入熙熙攘攘的市集,开启她们的购物之旅。
起初,秦苏灵尚欲保持一份矜贵与自制,但那些五彩斑斓的手工艺品,如同磁石般吸引她的视线,使她不禁一一驻足,细细品味,最终皆纳入囊中。
所幸价格尚属亲民,否则她定感心疼。
龙玫更是购物成痴,见所爱之物便毫不迟疑地收入囊中,身后仆妇们手提肩扛,几欲满载。
行走间,前方传来阵阵喧嚣,似有热闹可观。
秦苏灵与龙玫相视一笑,好奇地循声而去。
只见一对衣衫褴褛的姐弟跪在地上,身旁是一卷破旧席子包裹的遗体,地面以血红色墨迹书写着“卖身葬母”四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此景此情,让秦苏灵内心深受触动,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涌上心头,她不禁停下脚步,感慨万千。
东岳王朝,历经两百年风雨沧桑,犹如一位步入暮年的君王,缓缓步入了一个时代的尾声。
在这片古老而沉重的土地上,最深刻的裂痕,莫过于土地之争的绵延不绝。
权贵之门内,千顷良田如诗如画,金碧辉煌之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奢靡;而城外,贫苦百姓的眼中,却是一片荒芜与绝望,连为逝去的亲人寻一安息之地,亦成奢望。
夕阳斜照,映照在少年坚毅的脸庞上,他的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吾愿卖身以葬母,但姊姊之命,绝不可如此轻贱!”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迸发,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苦楚与无奈,但望向弟弟时,满是温柔与坚韧,“你收下银两,妥善安置娘亲,勿要挂念于我……”
她的话语虽轻,却如重锤般敲击在少年的心上,让他心痛不已。
“不,姊姊,我怎能眼见你受辱!”少年猛然间如同猛虎下山,扑向那企图强掳之人,双拳紧握,誓死扞卫着最后的尊严。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阵清冷且庄严的声音划破沉寂,“朗朗乾坤,皇城之下,岂能容忍这等污秽行径!”
秦苏灵与龙玫款步而来,她俩身着华丽,气质脱俗,犹如天界降临的仙子,瞬间令那嚣张气焰烟消云散,肇事者狼狈逃窜。
秦苏灵自袖中取出一叠沉甸甸的银钱,赠予少年,这不仅是物质上的援助,更是对人性光辉的坚持与守护。
“此等银钱,应可助你渡过难关。待一切安排妥当,你二人可前往勇毅侯府,我自会周全。”
少年的眼眶微润,欲语还休,终被秦苏灵那深邃而温和的目光所安抚。
“我知你姊心向高远,但世途坎坷,她孤身一人恐难周全。”
秦苏灵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柔情与坚定,“我愿聘你一人,而你姊,则可视为府中一份子,共守这份安宁。”
少女闻言,泪水潸然而下,感激之情难以言表,连连叩拜致谢。
姐弟俩携带着银钱与亡母遗体,缓缓步入郊野,那是一片荒凉却孕育希望的大地。
龙玫凝视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泛起层层涟漪:“即便是京城这繁华之地,百姓生计亦是如此艰辛,更不必说那些偏远之所。”
秦苏灵闻言,目光深邃,仿佛穿透天际,洞察了更广阔的世间百态,“我忽感自身何其幸运,能立于此,为他们撑起一方庇护。”
归途上,秦苏灵心中默念着秦苏玉遗落的镯子,那是她心头难以割舍的情结。
她即刻差人取回,对她而言,一物一情皆不可轻弃,正如她对世间万物的执着与坚守。
重返勇毅侯府,秦苏灵着手筹备茶楼的重新开业。
每一步都显得那么从容,但内心对世态炎凉的体悟却愈发深刻,也更加坚定了她改变现状的决心。
楚月正值青春年华,面容清秀中带着几分稚嫩与坚韧,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对亡母的深切怀念与对未来的忐忑不安。
她的弟弟楚山紧跟其后,眼中闪烁着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意,小手紧抓着衣角,步伐中带着孩童特有的拘谨与紧张。
前夜,夜色深沉,他们刚为母亲送上了最后一程,那份沉重与哀伤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而今,晨光微露,他们虽步履沉重,却也怀揣着一丝对新生活的憧憬,踏上了前往勇毅侯府的旅程。
侯府之内,奢华而不失温馨,厢房新铺的被褥散发着淡淡的阳光香,餐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佳的佳肴,这是他们往昔梦中也未曾触及的盛宴。
这份突如其来的优渥,让姐弟俩心中百感交集,既有对温暖的感激,也有对未知的忧虑与猜测,似乎这一切美好背后,都藏着难以名状的深意。
然而,命运总爱在不经意间露出笑颜。
秦苏灵竟亲自带领他们踏入了镇上那座三层高的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