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边初露晨曦,柔和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勇毅侯府的青石小径上。
齐起元方自梦中悠悠转醒,耳畔忽闻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着低语,似是有客来访。
他轻轻掀开锦被,起身披上晨衣,步出书房,只见院中一名身着紫袍的青年男子,身姿挺拔,眸光中春意盎然,正悠然倚于古木之下,嘴角挂着一抹淡笑,目光温和却又不失锐利地锁定于他。
此人,正是京城中声名显赫的沈氏家族次子——沈凌。
沈凌年岁虽仅及弱冠,却已官拜大理寺丞,正五品之尊,其风采卓绝,令人侧目。
他负责复审各州案件,稽查执行情况,手中虽无兵权,却掌握着朝廷司法之重器,深得圣上信赖。
此番不辞辛劳,风尘仆仆而来,实则是应了齐起元数月前的书信之邀。
“嘿!”
沈凌见状,轻笑出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齐起元循声望去,两人目光交汇,无需多言,彼此间的默契与交情已尽在不言中。
“我前番托付之事,进展如何?”
齐起元声音沉稳,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深知沈凌之能,也信任其为人,故而直接询问,未加丝毫客套。
沈凌闻言,佯装不悦,笑容渐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齐兄,我这刚从千里之外归来,连口热茶都未及饮,你便急不可耐地问起差事,未免太过直接了吧?”
话虽如此,他眼中却无丝毫责怪之意,反而透着一股子亲昵与无奈。
齐起元不为所动,凤目微眯,直视沈凌,那眼神中既有期待也有威压,仿佛能洞察人心。
沈凌终是败下阵来,笑道:“好好好,算你狠,我认栽。”
嘴上虽抱怨着“齐扒皮”,但随即正色道:“那百万楼背后,确有扬州知府暗中支持,但深入追查之下,才发现真正的幕后黑手,竟是房城。”
一旁的古武,静立如松,面容冷峻,闻听此言,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抹怒意。
恰逢此时,一名机敏的仆从手捧茶盘,轻盈而至,古武亲自上前接过茶盏,稳稳置于石桌之上,动作间透露出不凡的教养与修为。他沉吟片刻,终是忍不住开口:“怪不得那百万楼横行霸道,无人敢动其分毫,原来是有房城这把遮天蔽日的大伞护着。”
房城,杭城布政使,三品大员,位高权重,掌管一省财政民政,虽非一方霸主,但其影响力与手腕,却足以让杭城上下闻风丧胆。
古武性情直率,对此等仗势欺人之辈尤为愤慨,言辞之间,难掩激愤之情。
“房城身为杭城之主,本应造福一方,却纵容手下胡作非为,强抢民女,天理难容!我看那百万楼,不过是他用来拉拢权贵、巩固地位的工具罢了,此人真是可恶至极!”
古武越说越激动,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直至被身旁仆从轻轻拉拽衣袖,方回过神来。
他瞥见齐起元面色愈发阴沉,心中一惊,忙自掌其口,低声道:“属下失言,请主子恕罪。”
沈凌在一旁默默观察,心中暗自叹息。
他深知齐起元之痛处,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让他夜不能寐,日不能安。
昔日两人同榻而眠,夜半时分,他曾亲眼目睹齐起元被梦魇所困,满头大汗,猛然惊醒,那痛苦与挣扎,至今仍让他难以忘怀。
自那以后,沈凌更加明白,齐起元所追求的,不仅仅是正义与公道,更是对过往的一种救赎与解脱。
无需过多忧虑,沈凌的话语如同春日里的一缕和煦阳光,轻轻拂过齐起元紧锁的眉头,他亲笔书写的信件,墨迹未干,已承载着沉甸甸的希望与决心,被细心封存,预备着快马加鞭,穿越千山万水,直奔杭城而去。
他轻拍着齐起元的肩头,那动作里满含着兄长般的宽慰与鼓励:“待到圣上金口玉言,大理寺铁面无私,接手此案,你肩上的千斤重担,自可缓缓卸下,换得一身轻松,安然享受这世间的宁静与美好。”
齐起元闻言,目光深邃,似在权衡着内心的波澜,片刻的沉默后,他决然开口,声音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意已决,欲亲自赴扬州一行,探明真相,以慰民心。”
沈凌闻言,眉头轻轻一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深知齐起元此举非同小可,遂问道:“你欲亲自插手这浑水之中,可是已有了万全之策?”
齐起元并未直接回应,而是缓步移至一旁的石凳之上,姿态从容,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他轻啜一口香茗,茶香袅袅间,他的目光淡然如水,却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缓缓转向沈凌,语气平和而坚定:“房城背后,究竟是何方神圣在暗中操纵?此中蹊跷,我需亲自揭开。”
沈凌被这一问,心中虽惊却也不乱,他身为沈家嫡系,朝中局势如掌中观纹,岂能不知房城与三皇子之间的千丝万缕?房城,身为三皇子麾下重臣,其师承更是当朝首辅郑清全,这位权倾朝野的老者,正是三皇子之外祖父,三者之间,利益纠葛,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念及此,沈凌心中豁然开朗,对齐起元之决心也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深知,此事若处理不当,不仅关乎个人荣辱,更可能动摇朝局根本。
大内与内阁,乃皇帝之左膀右臂,任何风吹草动,皆需经过这两处严密审查,方能上达天听。
若此时消息走漏,让房城有了防备,那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也罢,既然你已下定决心,我岂能袖手旁观?”
沈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眼中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他心中虽有期待,期待能借此机会拔除房城这一三皇子阵营的得力干将,但更多的是对未知挑战的冷静评估。
杭城,商贸繁华,船运如织,若房城倒下,三皇子在此的根基必将动摇,这对于沈家而言,既是机遇也是挑战。
然而,沈凌并未将这份沉重的心思表露于外,反而以轻松的口吻笑道:“你倒是真放心,让他独自返京,我还道你会亲自护送他,哈哈,看来是我多虑了。”
言语间,调侃之意溢于言表,却也掩不住他对齐起元的信任与尊重。
他知道,齐起元虽性情淡泊,不喜纷争,但一旦决定,便必有其深意与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