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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旨意漏夜传出。

穆望得知之时,思量一番便知晓了元谌的用意。

他默然良久,旋即起身,仰头看窗外天色。

有件事他总觉得不对劲。

国师的影响力再大,也不可能叫天下所有僧人都为一句谶言揭竿而起,认元煊为主。

所以这一局,元煊从与自己缔结婚约之时,就布好了。

曾经东宫的亲近属官都深知煊太子秉性,若认准了一件事,便是自伤八百,也一定会坚定本心,至死方休。

当年宗王于幽州自立为王,煊太子率军前往平叛,为了幽州城内百姓,坚持不肯强攻破城,极力周旋劝解,登云梯劝说城内官员,直至声嘶力竭不能发声,最后用计强逼军队出城在城外交战,策反官员斩了宗王,没叫幽州城内民众受多大苦楚。

如今若元煊当真为洛阳城内民众与百官,死守洛阳城,哪怕是君父棺椁在前,也能设法两全其美。

但元煊没有任何计策,轻而易举叫内外联合开了城门。

即便外人辱于先帝,她也有的是办法和手段可以把持那群闹事大臣,不叫城破,哪怕背上骂名。

元煊从不怕背负骂名。

穆望想到这里,讥讽一笑,是啊,他很了解元煊。

煊太子光风霁月,顺阳长公主不择手段,可她发心从未变过,也从不畏惧粉身碎骨。

穆望知道,所以更明白,为什么和自己也算交好的长孙行敢背负全族性命,顶着压力追随元延盛。

所有东宫属官,曾经年轻的,有赤子心肠的人,都不会忘记煊太子的光华,心甘情愿地追随。

穆望颓然负手。

是他妄想,妄想悬日藏于室,谁料真火灼怀,燎尽心血,一败涂地。

明日又要兵戎相见,那就且看谁技高一筹。

最好……

穆望神色慢慢敛去那细微的不甘与伤情,元延盛能杀了綦伯行。

便是两败俱伤也不错,两方都要一起收拾了,才能在新帝面前,显出自己来。

“咱们的人安排好了吗?”

“回主子,都埋伏在祭台之外了,綦家精兵也埋伏在了金墉城去往祭祀之地的路上。”

“很好。”穆望森森笑起来,他仰头,只看见一片阴霾遮了残月,“对了,长孙家的人,也得叫他们亲眼见见,子彦跟着延盛,害死了他们全族。”

子彦极为敬重长孙冀,綦伯行在朝臣压力之下还不敢对这长孙家行刑,可明日就不一样了。

因为那群朝臣,也都得死。

不然怎么祭奠先帝呢。

等长孙行亲见几乎如父母的长孙冀夫妇被屠戮,而他们却来晚一步,还能心无芥蒂地跟着元延盛吗?

什么少年时候约定东宫属官将聚成大周未来的地基,东宫二侍读谁也不能忘记初心是为国为民,也不过都是一时热血上头许下的玩笑话。

东宫是跳板,穆望清楚,长孙行更清楚,偏偏有人忘了,那路不是元延盛铺出来的,是家族铺出来的路。

故人伤故人,故人杀故人,这天下局势纷乱,群雄揭竿而起,世事从来如此。

宫内,卢文颂又见到了那个女人。

那个和她同样诞下元氏子嗣,也因为这子嗣,被逼得穷途末路的女人。

“你说你一日不曾养育过元延盛,更不了解你的女儿,但我却觉得不尽然,我今日便想要问一问你,明日祭天大典,綦伯行等着她来,綦氏援兵埋伏在两处,背后还有皇帝和穆望各自布置,三方势力各存心思,却都想要她死。”

“你猜她会不会冒死前往,赴一场鸿门宴。”

卢文颂抬了头,盯着周身气场大改的人,讥讽一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却猜,她定是要去的。”綦英娥自顾自答道,“你的女儿你不知道,我的儿子便是被蒙了面擦肩而过,我都认得。”

“姊弟同是元氏血脉,大约也有相似之处,我的煌儿,就是个烈性子。”

“可惜,若是我的煌儿,我拼死也要护着他,哪怕就死在他登基的阶前,我也心甘情愿。”

“卢文颂,你说我们一日都不曾为自己活过,可你从前在宣慈观,哪一日不是为自己活的,你从未为自己的女儿活过一天,哪怕一天,如今,我要为自己活了,你接下来要如何,自己瞧着吧。”

綦英娥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綦英娥,綦皇后,”卢文颂垂着头,喊住了她,“你当真是为自己而活的吗?”

綦英娥脚步一停,抬脚迈出了门槛,不再回头。

卢文颂抬头,看着那道被华服遮蔽的瘦弱身姿,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谁说女子柔弱易碎,这世间的女子啊,所处的世界的确轻易被打碎颠覆,可她们总能再爬起来。

女子坚强到,可以在一万次崩塌中重塑自我。

倒是她,出世逃避太久了,都快忘了,自己家族的人手。

可惜有人用仇恨重新粘合自己,从此将恨意的岩浆迸溅至所有人身上,连生父也没放过。

“可我这一生……只想看一看这,大周城池啊,我若真为了自己,哪里还会在这里苟延残喘。”

卢文颂低低念了一声,“把消息送给她吧,如今城内戒严,怕也出不去,只有明日一早启程之时才能送出去,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至于卢家,叫他们小心抉择,好自为之,文颂替他们给他们留了最后一道保命符,算是报了生养之恩,日后世上再无卢文颂,自求佛去吧。”

什么船都想搭上?那卢家早晚被削得头皮都不剩,哪里都没有容身之处。

侍从对上卢太妃常年茹素的脸,刹那之间,瞧见了原本温润出尘女子眼中的森冷锋刃。

世家女子,从来刚骨。

天,终于亮了。

皇帝仪仗和一串宗亲勋贵仪仗浩浩荡荡出了城门。

直至都下了车轿,皇帝一回头,才诧异道,“崔师傅,您怎么来了?”

昨夜被下诏围了的家族中,也有崔家。

崔耀微微一笑,他这些时日瘦了些许,显出最初文人的清癯风骨来,“我不来,我那逆徒怎么会来。”

元谌一怔,下意识以为是先帝和自己。

当年崔耀也为他们讲过经典。

但旋即他意识到了,崔耀再德高望重,那也不能这般说一个皇帝。

他口中的学生,不是他和明岐。

是他悉心教导赐字,看着那孩子长大的。

元延盛。

他心底骤然生出些足以吞噬许多东西的硕大漩涡,在萧瑟的江风吹拂下,忍不住想,元煊当真是好命啊。

即便元煊生而为女,可当世大儒,依旧不认自己为天子师,偏要坦坦荡荡承认她是他的徒弟。

可凭什么呢?

元谌和元嶷一般在心底生出了一个问题。

元延盛她凭什么得人心?

他转头看向了穆望,穆望的袍子被风吹得飒飒作响,似乎察觉到了帝王的注目,他转过头来,冲元谌一笑,“陛下放心,今日有我在,定能护您周全。”

元谌忽然就松了那口气。

倒是也不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