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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煊这次来,要收军心,就要收彻底了。

广阳王要救,军心要立,那还得把长孙冀一家弄回来。

问清楚了人还活着,只是被俘虏了,元煊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皱了眉头。

叛军首领鲜于文茂虽然反了,对着大周将领还算温和,尤其欣赏广阳王,他手底下的贺宝荣却实在野心过大,听闻叛军内部早有分歧,只怕长孙冀父子四人活着也不会太好过。

广阳王整顿军务,如今万无禁封了别将,干脆统领了薛毅的军队,两方将领还需要磨合,元煊便打算先回定州城让罗汉筹谋,大军随后跟上。

谁知这么安排,就出了意外。

不过六百多人的轻骑出行,恰巧遇上了叛军游骑,远远看去,浩浩荡荡,尘土飞扬,至少有几千人,叛军手段粗暴,烧杀抢掠毫无顾忌。

元煊当即勒马,“找两个人去通知大军,越崇带一队侯官护送清融先往城里跑,务必保住清融。”

越崇急了,“殿下您不先走?”

周清融哪有长公主要紧啊。

元煊目光灼灼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我能自保,她很重要,我的属下,不要质疑我的命令。”

周清融倒是反应很快,她把马背上带着的箱带翻开,扔给元煊一袋火箭,和两个炸药包,多的也再没有了,她不会射箭,还不如给元煊。

现在样品的火药量和竹筒都很小,那种崔松萝说的可以直接点火起飞的她还暂时没做出来。

他们是护送的轻骑,没有带弩,只能用人力,但也勉强够用。

“殿下放心!我不会给越都督拖后腿。”周清融的确功夫一般,更没有上场杀敌过,她甩了一鞭,顺手拍了越崇的马屁股,两匹马率先提了速。

越崇气急,“不是……你!”

但他也无法,只能认命挥手,领着一队侯官护送周清融走。

他没想到这道士比他还干脆。

幢将周方奇从拔了刀,“护好殿下!”

元煊伸手,“借个弓。”

有将士将弓卸下,扔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嘱咐,“殿下,这弓力太重。”

元煊就算之前弓马不错,可他这弓是十石的,在将士堆里都算大的。

“重才好啊。”元煊取出自己的骨韘,快速戴上,拿了火折子点了引线,火星迅速往上燎,看得鹿偈有些心惊,这要没射出去,坏的是他们自己。

她眯起眼睛,冲着那群尘土飞扬的地方,举弓,气沉丹田,一气儿彻底拉开长弓,引线已经烧了一半,她随即松了手指。

虽然的确比她平时习惯的力气大,肌肉有些酸意,但还好能拉开。

将士有些惊异,下一瞬间,就见着那边黑压压的游骑之中,炸开来了一片火花,连带着还有黑烟。

游骑霎时有些散乱,“抄过去,别让他们堵了。”

他们人少,只能且战且退。

游骑少说有几千人,又都是凶神恶煞的主,他们能趁机逃走才好。

那群人只乱了一瞬,很快又追了上来。

元煊干脆回身倒骑,再次搭箭,这一回将士们已经开了眼,自觉让开一条道。

接连两支火箭射出,元煊收弓,动了动发酸的上臂,隐约瞧出来了,这群人没打算放过他们。

她皱了眉,摸出那火药包,看着那被火箭冲得散乱的游骑,有一队正要从他们侧方包围过来,“周将军。”

“诶。”周方奇应声。

“火药包烟雾很大,点燃之后用力扔出去,绊他们一下,能杀多少是多少。”元煊扔给他一个,“大军离这里不远,不跑了,撑着吧。”

周奇心中一凛,“其实我们还能将殿下送出去。”

“我说了,我的属下,不要质疑我的命令,在军中你能质疑军令?”元煊猛然回头,目光犀利,拔出了长剑,“我不是没杀过叛军。”

“我说,应敌!!”

周奇挺直背脊,抓住那个火药包,“是!”

元煊还有空转头看向鹿偈,“怕吗?”

鹿偈握着自己的腰刀,摇摇头,“早该和他们打一架了。”

她阿爷当年就是被叛军趁乱砍死的。

心头的恨不会随着时间消磨,一朝风沙一扬,灰烬扬起,那火星就又升腾起来,点起熊熊大火。

火药包燃烧的滚滚黑烟升腾起来,这东西杀伤力不强,只作为干扰之用。

“这什么怪东西?火油松脂?”叛军将士没想到这群人身上带着奇怪的东西,急忙控住受惊乱了方向的马。

马匹受惊,互相冲撞,浓烟遮蔽视线,元煊身先士卒,冲入乱了阵脚的叛军之中,带着人突围,长剑握在手中,劲腰弯折,挥剑斩下一只马腿,鲜血迸溅,马腿前冲,马背上的用着部落的语言痛骂起来,下一瞬间冷冷的剑光横过他的脖颈。

血液的噗嗤声清晰入耳。

鹿偈夹着马背,环首刀砍杀出去,生生在人皮甲之上砍出了血迹。

红惨惨的血迹和浓烟交杂在眼前,她恍惚间想起那日叛军的马蹄穿过镇上,踏碎了她赖以生存的一切。

刀握在手心,浑身血液都在奔涌,那颗被束缚在琐碎里的心终于开了闸,绷在她心头的那根克制的弦瞬息而断。

仇人的鲜血就在刀尖,她一瞬间红了眼,挺腰向前,环首刀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尖锐的破风声与刀剑碰撞响起。

这一回,她终于不是那个束手无策只能向前逃,不停跑,还被践踏在马蹄之下的蝼蚁了。

她忘记了她们力量不足,以少迎多,只记得要杀穿眼前的这条路。

殿下。

顺阳长公主殿下。

煊太子殿下。

这就是你说的,刀在谁的手中,谁就能击破眼前的阻碍吗?

她紧跟着元煊,看到了宽袖在空中震荡似旌旗,猎猎作响。

六百人的队伍如同玄雷撕开叛军的大片游骑,以看似缓慢,却实在惊人的速度,将这片铁甲的经纬线穿破,挺向了狂野。

只要有人抬头向前,就能看到那个玄色的身影,是头狼,也是杀神。

没人再说一句保护殿下先走,他们知道,头狼不会舍弃狼群,她的命令只需要遵从,不需要怀疑。

七星龙渊的刃上血迹都来不及甩下,就又一层层叠了上去,元煊的功夫从未落下,虎口被震得发麻,她听到了身后一幢幢的马蹄声。

山摇地动,大军终于赶来。

万无禁只扫了一眼,就发觉这三千多人的叛军游骑,被杀残了一半。

剩下的游骑眼看大军前来包围,开始了歇斯底里的反扑,最终还是败得惨烈。

元煊不需要跑了。

她依旧稳稳在马上,衣衫浸染了血液,有些潮湿冰冷,坠的袖子都难飘摇了。

“你们来得倒快。”她震腕抖落血迹,收剑入鞘,“问问俘虏长孙都督的事儿。”

万无禁拱手应是,“后方也遭遇了一波游骑,我们估计出来的不止一波,所以我先带着人赶紧过来了,果然半道上遇到了求援的兵,没想到……”

他光看着那马身上的痕迹,就知道这位经过了一场恶斗。

元煊叹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被划破的袖子,“早知道就换甲衣了。”

好在缁衣里头还有个轻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