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前,高桂英特意让慧梅多炒了几个菜,好让高一功吃饱,安心地执行夜探点花苑的任务。
临出发前,高桂英让高一功换上了夜行衣,并给他画了一张点花苑的地图,详细地标注了温侨所在的无忧洞,并提醒高一功道,小心宵禁的巡夜人。
明代是严格执行宵禁制度的,除了像大年三十,正月初一,或者上元节这种大型节日可以解除宵禁外,其他的日子,官府要求百姓从一更三点到五更三点务必在家,不要出巷,否则笞刑四十。
如果是在京城,笞刑五十,更加严格。
夜有五更。
黄昏曰甲夜,戌时,相当于今天二十四小时制的十九点到二十一点,是为一更天。
人定曰乙夜,亥时,相当于今天二十四小时制的二十一点到二十三点,是为二更天。
夜半曰丙夜,子时,相当于今天二十四小时制的二十三点到一点,是为三更天。
鸡鸣曰丁夜,丑时,相当于今天二十四小时制的一点到三点,是为四更天。
平旦曰戊夜,寅时,相当于今天二十四小时制的三点到五点,是为五更天。
每个城中,都有钟鼓楼,只要一到将近宵禁之时,鼓楼的鼓声就“咚咚”响起。这时,大街小巷的行人就要在鼓声不绝之前回到家中。如果鼓声停了,行人还在路上,被巡夜人发现,那么就是违反了宵禁。
等过了五更天,钟楼的钟声敲响,表示全城百姓宵禁结束,白天开始。
这就是常说的,晨钟暮鼓。
为什么要实行宵禁制度?
第一,防火。古代没有电灯,一入夜就要点油灯,为了保证失火后能够迅速响应,必须宵禁。
第二,防盗。古代多是平房,很少有二层以上的高楼,所以很容易失窃。为了在失窃后官府能够快速抓捕逃犯,必须宵禁。
晚上除了官府的巡夜人和报更的更夫外,只要有其他人出现在街面上,便是违反了宵禁。
宵禁后,虽然不能随意在街面上走动,但是也不必立刻就去睡觉。古代人和现代人一样,夜猫子也有不少,只要不出门,关起门来,爱干嘛干嘛,不犯法,天皇老子也管不了。
所以,这就给了很多流连烟花柳巷的浪荡子们一个不回家的理由。
很多浪荡子,专门在即将宵禁之时,走进青楼。当他们迈入青楼之后,宵禁开始,他们便有了一夜不回家的理由。
什么时代都有不回家的男人。
这些流连于青楼的夜猫子,为了偷腥,以宵禁为由,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媳妇啊,不是我不想回家,是官府宵禁了,家太远,在鼓声结束前我来不及回家。
正好我边上的青楼离我近,为了在宵禁前能够有个存身之所,我不得已去了青楼,委屈了一夜。要是来不及回家,让巡夜人把抓到,你舍得让我挨鞭子,受笞刑吗?
不是我有入青楼之心,是逼不得已啊!
高桂英嘱咐完高一功小心宵禁巡夜人后,便让慧梅打开了商号的后门,趁着巡夜人还没来之际,放高一功出去。
“听着,去点花苑后,你立刻按照掌柜的画的地图,直接去找无忧洞。可不得借着夜探点花苑之名,想入非非,左顾右看地忘了任务。”慧梅不放心地嘱咐着高一功,“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懂不懂?”
“我懂。”
“你真懂假懂?”慧梅还是放心不下,“那里边的姑娘,再好看也别看花了眼。你得记住,自己是干嘛去的。”
“放心吧,耽误不了正事。”
“走吧。”
高一功看向后门外,趁着巡夜人不在,立刻闪出了后门,飞身上了临近一所宅子的屋顶。
“嗖嗖嗖。”
高一功脚下轻盈地踏着瓦片,没有一点响动地向点花苑快步而去。
慧梅看着高一功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月光里,才恋恋不舍地回到了房中。
点花苑,既然是岳州城最有名气的烟花之地,那么找起来并非难事。高一功踏着房瓦,跑了有一刻钟的工夫,就看到了眼前出现了一座灯火辉煌的二层小楼,飞檐峭瓦、栀子灯明。
“大爷,再喝一杯嘛,奴都端了好久了呢!”
“小娘子,来来来,再让公子我香一口!”
“不嘛,不嘛!”
“哥俩好,三星照,四喜财,五魁首,六六顺,七个巧,八仙寿,九连环,全来到……”
点花苑中,浪荡子们和姑娘们的饮酒行乐之声,清晰地传进了高一功的耳朵里。除了这饮酒行乐之声,更有那丝竹之乐,香艳之曲,绵绵不绝。
高一功心想,看来这就是点花苑无疑了。
按图索骥,高一功飞身来到了无忧洞窗外,点开窗子,隐约可见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在四仰八叉地行乐。
看身形,正是温侨。
温侨何许人也?乃六扇门座首三弟子,窗外有人,他岂能不知?刚才一阵风从身后飘过,他就有感了,定是有个男人落在了窗外。
温侨边行乐边冲着窗外喊道:“外边的兄弟,冷不冷?不如进来喝口温酒如何?”
见窗外无人应声,温侨冷笑了一声,又说道:“窗外的兄弟既然此时不愿进来,那就麻烦再等我一刻钟吧。”
心迷晓梦窗犹暗,粉落香肌汗未干。两脸夭桃从镜发,一眸春水照人寒。自嗟此地非吾土,不得如花岁岁看。
一刻钟后,温侨不慌不忙地提上裤子,对着铜镜又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丢了两张会票向床上,对姑娘挥了挥手。
只见这个姑娘拾起会票,低着头,一步一趋地走出了房门。
“兄弟,进来吧,别冻感冒了。”温侨坐在炭火旁,喝了一口酒说道。
话音刚落,只见窗户打开,一道寒光快如闪电,向温侨袭来。
见此剑来得凶猛异常,温侨自知躲闪不及,连忙从后腰间抽出铁折扇,侧身挡住了面门。
“当啷!”
金石碰撞之声,清脆入耳。
这一抵挡,温侨不禁心中暗暗佩服,此人真是好力道。这一剑至刚至阳,猛如下山之虎。温侨不敢怠慢,闪转腾挪,尽量避开此剑锋芒。
高一功一边挥剑,心中也在一边暗自说道,果然温侨如我姐所料,是个高手。如果时间久了,未必是他对手。
但是,高一功是带着高桂英的任务来的,此行他的目的就是要和温侨过上几招,好暗自记下他的身法招式。所以,他使尽了浑身解数,就是为了逼着温侨多出几招。
温侨和夜行人过招,嘴上还不闲着,说道:“兄弟为何刺我?是何人?留下姓名,喝上一杯如何?”
高一功哪有闲情逸致跟温侨聊天?只顾挥剑。
过了有十多回合,高一功觉得差不多了。如果再斗下去,不仅不能取胜,自己没准脱身都难,于是虚晃一剑,趁着温侨不备,跳出窗外,飞身而去。
温侨见夜行人跑了,连忙来到窗边,也想跳窗追赶,但是转念一想,觉得此次遇刺来的蹊跷,别中了什么奸计,于是停下了脚步。
温侨望着窗外,对着夜行人月光下的背影喊道:“兄弟,着什么急?喝两杯再走也不迟啊!我来请客!”
温侨的呼喊声,没传多远,就被点花苑的嘈杂取乐之声给淹没了。
温侨见无反应,于是坐回在了炭火旁,喝了一口酒,自言自语道:“妈的,现在身体是虚,喊话都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