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自焚而死的消息,没几日就传到了宫中。
此刻,正在平台办公的崇祯帝连忙起身,问道:“消息准确否?”
“回皇爷,准确。”过来禀报的锦衣卫答道,并且还不忘补充一句:“臣怕死的不是此贼,还特意找了名验尸官当场进行了验尸,虽然尸体烧焦,但还能清晰分辨出,就是此贼无疑。”
“退下吧。”
朱由检自从当上了皇帝,白天一般都会待在平台。当他听到魏忠贤确实自焚而死后,兴奋地拿起钎子拨弄了几下眼前的炭火。
所谓平台,是宫中的俗称。平台位于建极殿东面的后左门内,它是前殿后寝的过渡地带,由于处在正殿区三层丹墀的边缘,所以称之为平台。如果在平台召开会议,就叫平台召对。
最近这几天,崇祯帝天天都在平台看着各地送来的奏章。
皇兄留给他一个江山的同时,也留给他一堆问题。
不是西北和中原匪寇横行,就是辽东战事又起。当然,这些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他有心中兴,可是国库没钱。
国库没钱也就罢了,更有那内阁的大臣们,他们除了会说“臣罪该万死”外,竟想不出一个能解决国库空虚的办法来。
就在崇祯帝为国库空虚之事发愁时,突然脑中一闪而过,想起了一件事。
自从朱由检登基以来,周氏就顺理成章地成了皇后,住进了中路的坤宁宫。田氏住进了东路的承乾宫,袁氏住进了西路的翊坤宫。
一日,崇祯帝正在承乾宫听田氏吹笛,忽闻得田氏身上异香扑鼻,甚至胜过了那龙涎香,于是问道:“此香气从何而来?”
田氏莞尔一笑,答道:“从臣妾身上而来。”
“为何此前不曾闻得?”
“因为此前不曾有此物。”说完,田氏让宫女拿来了一个小瓶,并打开瓶口,递到了崇祯帝的面前。
崇祯帝把瓶口放在鼻边,闻了闻,果然香气四溢,让人浑身酥软,脑中浮想联翩,只恨不能立刻投进那温柔乡中。
“这是哪里得来的?”崇祯帝不觉又吸了一口。
“回皇上,此物名叫香水,是臣妾父亲从宫外给臣妾捎来的。据说此物起于湖广地区,在南方颇为流行,于近日才传到京城,现今在京城的胭脂铺中就可买到。”说完,田氏又让宫女拿来了另一个小瓶,递到崇祯帝面前,说道:“这瓶香水与刚才那瓶又不相同,味道清新淡雅。”
崇祯帝试了试,果然如田氏所说,这瓶香水有着一股清新淡雅之气。
历来宫中女子,为了让自己身上散发香气,都是佩戴香囊。
但这香囊有一缺点,就是制作工艺复杂,而且不能持久,无法让香气遍及全身。
而田氏喷洒的香水则不同,香气持久而又均衡,价格也比香囊要便宜许多。
“民间居然有如此能人,还能制得此物,真是不简单!”崇祯帝感叹道,“你父亲可说这是哪家的香水吗?”
“皇上,听说此物配方甚是精妙,秘不传人,我朝只有一家可制。”田氏答道。
“哪一家?”
“岳州宛氏。”
“岳州宛氏?”
“正是。”田氏继续说道,“是今年春天才成立的,一家新的商号。此商号不仅经营香水,还经营香皂、口红。”
“香皂?口红?”崇祯帝闻所未闻。
“都是妇人家用的。”
“哦。”
“岳州宛氏这一年来生意可是遍布了大江南北,红透了我朝半边天。我听父亲说,按照这个速度,不出两三年,岳州宛氏就会成为我大明王朝的第一商号。”
这自古以来的帝王,最讨厌民间出两类人,一类是匪寇,一类是商人。
匪寇,自不必说。
商人敛财,也是祸患无穷。
尤其是大商人。
商人一旦富可敌国,就会心生异数,想用财富买通官府,买通了官府,就不会仅仅满足于财富,难免就会生出造反之心。所以历朝历代,士农工商,都把商人的地位放得最低,就是怕商人有了社会地位,不好控制。
田氏虽然只是随口一说,岳州宛氏不出两三年可能就会成为大明王朝第一商号,但是崇祯帝怎能不有所忌惮?
如果岳州宛氏真如田氏说的那样,岂非得了?
如今国库空虚,民间四大鸿垄断了大明王朝的所有金融业务,这就已经够让崇祯帝头疼了。如今,又出了一个岳州宛氏。
国库空虚,民间却集聚财富。
为之奈何?
答案当然是劫富济贫了。
朝廷要劫富济贫,而且是劫民间的富,济朝廷贫。这事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难。
老百姓做事都得讲个理儿,更何况朝廷?
得要师出有名。
想到这里,崇祯帝不自觉地用钎子拨了拨眼前的炭火,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