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看清齐述的脸,那烛火一直未熄,幽幽摇曳的昏黄火光下,虞无忧没有半点困意。
不只是多个人那么简单。
虞无忧觉得自己约莫是疯了。
学过的所有礼制章法,都教她不该这么做。
但若所学有用,她也不该是如今这般模样。
和她常年体寒不同,齐述就像个热源,存在感格外地强烈。
强烈到明明隔着一段距离,虞无忧却感觉自己在被火烤。
莫名的焦灼。
无言的不适。
还有难以启齿的一丝羞赧。
这是她不曾有过的情绪,迄今为止,她还未与郎君如此亲昵。
即使这位郎君自己都不清楚,醒来也不会知道。
虞无忧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只记得自己想的每一个画面里,都有一颗灼眼的痣。
怕拖得太久,让想看的梦境都错过去。
她紧紧合上眼,试着附和齐述呼吸的节奏,竟真的不知不觉静下心来。
习惯了以后,也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感受到了些许困倦。
整个过程中,齐述呼吸平稳,一点也不受影响。
他的确是很难醒来。
直到有人登录自己的梦,齐述才刚叹完今天晚上的第十八次气。
知道虞无忧会搞事,但是每次搞事先搞他,还是让小齐郎君发出‘此子不讲武德’的感慨。
虞无忧身上debuff是真的多。
腿坏了,还有寒毒,这是生怕她有朝一日还能站起来。
但齐述绝对没有同甘共苦的打算,只是没有得到拒绝的机会。
这下误打误撞地,虞无忧竟然无意间找到了道具的漏洞。
让齐述变虚弱,的确会对织梦有所影响。
梦境的主导权,向来是一方压倒另一方,若是齐述精神恍惚的话,梦境掌控力自然会下降。
不过这还为时尚早。
齐述叹气的根本原因,还在于随着虞无忧像个变态一样搓他脸的时候,响起的那一声【救赎度:5】。
就像是有人做坏事的心虚补偿一样。
从没想过还能有如此离谱的设定,没有内力的普通人在这个世界也太脆了,一点小手段就能中招,虽说是有他半推半就的成分,可说到底还是虞无忧够狠心的。
她是真下得去手。
通过狗蛋的转播,齐述大概知道了虞无忧的一举一动。
烛火没那么暗,手都在不规不矩了,还有必要头也靠那么近么?
看得近些,还能从他脸上看出花来不成。
就知道藏得再深,也是个死颜控。
那一刻他恶趣味地想要立马睁开眼,看看这个偷香窃玉之徒会不会慌神。
可惜没有成功。
齐述只好托着下巴无聊地在梦里静静等待虞某人的大驾光临。
她在外头搞事,那他就只好在梦里多回报一些。
于是等虞无忧恍惚中恢复清醒,便直直跌进一个滚烫的怀抱。
她一只手下意识抵住身下人的胸膛,肌肤相贴的触感格外清晰。
分明全身都是热的,却有人一直在呢喃着“好冷”。
虞无忧视线往下扫,男人衣襟大敞,只差与她赤裸相见。
能不冷么?
穿得松松垮垮,一看就不正经。
不过声音好耳熟。
熟悉中,还添了分沙哑和颓靡。
这竟然是……
齐述怎么会做这种梦?!
这也是过去回忆的某个片段吗??
他作为未婚的郎君,怎会如此放浪形骸???
虞无忧开始恍神。
冲击感太强,让虞无忧一时没有察觉到异样。
但很快她发现了不对劲。
角度、距离、感官。
哪里都在说着不对。
她和齐述从未在梦里距离这么近。
屏障消失了。
她也不能像旁观者一般随意控制自己的视角。
虞无忧只能看到还有五根手指紧紧掐住了齐述的脖颈,迫使他抬起下巴。
那根白皙的食指,好死不死地正好压在他的唇上,被他齿间的气息浸润。
男子是有喉结的。
虞无忧之所以突然想到想到这个,是因为她感受到了指尖的热意,还有掌心下特有的起伏。
这是第一次虞无忧在梦里拥有了触感。
真实地不像在做梦。
她好像附在谁的身体里,却无法操控,只能看着这人肆意妄为地摩挲着齐述的下唇,一只手在他胸膛游走。
在齐述压抑的低哼中,虞无忧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有什么完全脱离了自己的预期。
但此时她无心去想这些,只有陌生又汹涌的情感铺天盖地地淹过来。
嫉妒、愤怒、甚至是躁动……
梦境的古怪她来不及想明白,只知道眼前这一幕分外刺眼。
他……在勾引谁?
若是齐述的记忆,那‘她’是谁早就昭然若揭。
他们原来早就私相授予,违背世俗了么?
虞无忧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塞进这副躯壳,只要想到这些都是从前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场景,就恨不得立马抽身而去。
直到莫名的一丝悸动,和终于上移的眼神落点,让虞无忧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突然意识到更可怕的一件事——
那不是冷。
那是发作的寒毒。
她刺入齐述体内的寒气绝对不足以如此严重。
可这已经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她终于看清了齐述的脸。
他睁着的那双眼睛,正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齐述表情淡淡的,眼神却像在放钩子,嘴唇缓慢张合。
虞无忧不由自主俯下身去听。
他悠长的声音在唤她,“妻主……”
然后是齐述一字一顿的询问,“小鱼是谁?”
虞无忧心头一颤。
天旋地转中,只听到最后的余音——
“你想要我吗?”
!!
虞无忧猛地瞪大眼,额间泌出薄薄的一层冷汗。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惊疑不定中,突然看见腿边依旧睡得香甜的齐述。
……穿着和她梦里一模一样的衣服。
像沉浸在美梦中,他嘴角微微上扬,低低嘟囔了一声“小鱼老婆”。
刚刚梦里那声温柔的“妻主”,仿佛是她的幻觉。
心里好似堵了一块石头。
……错了。
她一开始就想错了。
她方才根本不曾入梦。
虞无忧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在齐述的梦里,他从不用这个称呼,也不会在清澈的眼眸里倒映出虞无忧的影子。
那些旖旎和绮念,那荒诞的耳鬓厮磨,甚至于齐述的每一句话……
原来都是她在自问。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虞无忧终于不得不狼狈地承认事实。
承认方才意乱神迷的一切……
是她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