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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长安东市街口人头攒动,数百名戴着镣铐的男女老少,被押着跪在刑场上,旁边站满了行刑的刀斧手。

刑场之外,数千名羽林军卫士手执武器组成人墙,维持秩序,但这依旧阻挡不住爱看热闹的长安百姓们的好奇心,他们睁大了眼拼命向往里挤。他们都想看看这因为谋反作乱失败被斩首的戴太仆到底长着什么样。

刑场前面的监刑台上坐着三个人,依次是太子太傅萧望之、侍中史高和皇后王绮云。

这三人中萧望之和王绮云都是被史高请来的。史高本来还邀请了太子刘奭,只是刘奭骨子里还是个文弱儒生,从小就是喝墨水长大的,看不惯这种杀头的场面,便婉言拒绝了,史高也没有强求,便随他去了。

对于史高想借杀人来立威的这点狐狸心思,萧望之心知肚明,不过眼下他的好学生——太子刘奭还没有继承皇位,还需要史高这位手握兵权的侍中的鼎力支持,所以他仍然来了,来给史高捧场。

不过,萧望之对史高的看法并没有多大变化。在他看来,史高和戴长乐从本质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两人都是因和皇帝刘询的亲密关系得到高官厚禄的,而并非有任何真实才能。

因此萧望之瞧不上戴长乐,同样也瞧不起史高,他早已计划好了,等刘奭登基做了皇帝,就劝刘奭弃用史高。

“史高,你这背信弃义的小人,是你背叛了我,你不得好死!”行刑台上戴长乐骂道。

史高对戴长乐的骂声一点也不感到生气,相反,他还很享受,他走下监刑台,走到戴长乐面前不远处,捋着胡须笑道:

“背叛?你谋反作乱,阴谋杀害太子,在下拨乱发正,替朝廷除去作乱之徒,这怎么叫背叛,这叫顺应天道!”

“哼,史高,你以为你能猖狂到几时,我戴长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要在阴间诅咒你!”戴长乐继续骂道。

史高听了戴长乐的话仰头哈哈大笑,说道:“鬼神之说,我史高向来不信,人死即灰飞烟灭,哪来什么阴间。你尽管骂吧,我史高洗耳恭听,待会儿,等你脑袋被砍下来,你就骂不出来了!”

史高说着,仍站在那里,捋着胡须脸上一脸得意,似乎是很享受戴长乐的骂声。

戴长乐见史高这副模样,心中更是气恼。

“你,你这混蛋,我真恨不能早杀了你!”戴长乐悲愤地说道。

正在这时,一名校尉跑步过来,对史高说道。

“侍中大人,吉时已到,该行刑了!”

“好,吩咐下去,即刻行刑!”史高命令道,他那老迈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同时又有几分冷血。

史高的命令一下达,那数百名刀斧手一起举起手中的钢刀,就在他们即将挥下手中的刀,将这数百人的脑袋砍落在地时,只听刑场外传来一声高亢的呼喝声。

“刀下留人,暂缓用刑!”

屠刀在旁,皇后和太傅亲自监刑,居然有人敢来闹刑场,这简直是不要命了。

刑场上的众人以及围观的百姓听到这呼喝声,都齐刷刷转过头去,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只见高声呼喝之人,乃是一个身穿黑色外衣的中年大汉,此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头发乱糟糟的,下巴上胡渣也是乱糟糟,脸上还白一块黑一块,粘着不少污垢,俨然是一个疯子。

然而史高、王绮云和萧望之看到这疯汉却是吓了一大跳,原来这疯汉的腰间还挎着天子铜剑,竟是大汉天子刘询。

“刀下留人,暂缓用刑!”刘询大声说道一边朝刑场的中央奔来。

他目光炯炯不怒自威,一点儿也不把场边的一众羽林士兵放在眼里。

这些羽林士兵也被这个衣衫不整的疯汉这种不顾一切的气势吓到了,他们没有用武器阻拦刘询的脚步,而是自觉地向两边退开。

史高、王绮云和萧望之看到这一幕,心中也是一阵惊骇。

毕竟这是刑场,即将要被斩首的戴长乐是淮阳王刘钦一党的支柱,和朝中许多官员以及地方豪强都有来往,只要戴长乐一死,刘钦便再无争夺帝位的势力。而倘若要是放走了戴长乐,那淮阳王一党便会死灰复燃,仍有靠武力争夺帝位的可能。

可偏偏刘询就在戴长乐即将被斩首时出现了,还阻止行刑,莫非他是来解救自己的好玩伴的?

史高等三人心中都是打起了小鼓。

身为皇后同时也是妻子的王绮云首先站出来,伸开双臂拦住了刘询的路。

“陛下,这里是刑场,你还是回宫里去吧,您不该来这里!”王绮云望着刘询劝道。

刘询也望着王绮云,平静地说道:“皇后,朕不过是想送送长乐而已,你不该拦朕,让开!”

“不”王绮云摇摇头,眼中流出了泪,她望着丈夫坚定地说道,“陛下,为了太子,臣妾今天必须拦住您!”

刘询一听,瞪着王绮云怒不可遏,说道:“你以为你能拦得了朕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大汉境内,没有人能拦得了朕!”

刘询此刻眼中的目光锐不可当,睥睨天下的天子之威尽显。

王绮云在刘询身边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刘询如此愤怒,也不禁害怕起来。头低下了头,阻拦刘询前进的双臂也不由自主地垂下了。

刘询见了,一把把王绮云推开,然后大步流星往前走。

史高见皇后王绮云拦不住刘询,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杀气,他望着大步而来的刘询,眼中的目光逐渐变得寒冷而肃杀,手也不自觉按在腰中佩剑的剑柄上。

正当,史高心中杀意渐起之时,一只手搭在了他按着剑柄的手上,史高转过头去瞧,只见那人竟是萧望之。

萧望之望着史高摇了摇头,眼神中半是劝道半是恳求。

萧望之的眼神如同兜头一盆冷水一样,瞬间浇醒了头脑发热的史高。

史高立即松开按着剑柄的手,就地跪倒磕头道:“老臣史高拜见陛下!”

史高这一跪,带了个好头,萧望之和在场数千羽林军卫士也都跪了下来,行礼道:“小人拜见陛下!”

紧接着,在场围观的百姓也都跟着全都跪了下来向刘询行礼。

刘询没有理会这些人,也没有让他们平身。他从萧望之和史高身边走过,径直来到戴着镣铐的戴长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