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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春三月,刘病已正式为曾祖父汉武帝刘彻立庙发丧。刘彻的庙号被定为世宗,这是汉朝第三位拥有庙号的皇帝。

刘彻丧事结束后不久,一封举报信横空出世,震惊了朝野,被举报的不是别人,而是霍光的嫡系大司农田延年。

星光暗淡,画室里,霍光坐在椅子上,他手边放着一卷竹简,而他面前不远处正站着大司农田延年。

“延年,有人告你在修建孝昭皇帝陵寝时,私自租用民间车辆,并从中贪污了三千万钱,你作何解释?”

霍光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竹简递给田延年,然而田延年却并没有去接霍光递来的东西。

“解释?在下不用解释,也不想解释!”田延年双手背在后面,一脸倨傲地说道。

贪污受贿,这在大汉朝的官场早已是司空见惯,根本算不得什么事。要是真得查起来,官场上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

而这大司农可是个肥缺,掌管天下钱粮和财政。但凡在这个位置上做过官的人,没贪污都觉得不好意思说自己做过大司农。

因此,田延年实在是不明白,霍光怎会拿这个问自己。

“田延年,眼下这封奏书还没上报到皇帝那儿,我问你,只是想知道有没有这件事,以及商量怎样才能把这件事圆过去,毕竟三千万钱可不是小数目,而且别人在奏书里可提供了证据的!”霍光道。

“证据?难道霍大人你相信别人的证据,而不相信我田延年?”

“我当然相信你,所以我来问你,我想听你的真话!”霍光一本正经地说道。

“真话,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田延年脸色不变说道,“真话假话还不是霍大人一句话的事儿,就看您霍大人愿不愿替田某摆平这件事了!”田延年说道。

“哼,田延年,我霍光可以为你摆平这事,但前提是你得说实话,你得告诉我,这钱是不是你贪了去,以及这钱你花哪儿了,否则我无法帮你!”

“那你的意思是非得治在下的罪不可咯?”田延年愤怒地问道。

霍光听了田延年的话也怒了。

“我不想治你的罪,不过倘若你仍是这般不配合的态度的话,那我也只能公事公办了!”

“那就随你的便!”田延年说完一甩袖子气呼呼地走了。

“你……”霍光指着田延年气得说不出话来。

第二日,田延年请了假没有来去上早朝,他搬了把躺椅坐在自己的小院里,静静地等着,他想看看霍光是否真得会不念私情,把自己送进监狱。

等待实在是太磨人,田延年在躺椅上坐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是忍不住在躺椅打了个盹儿。不知过了多久,他伸了懒腰,想换个方式继续打盹,这时府门外突然喧哗起来。只听有人高喊“圣旨到!”

睡梦中的田延年听到这声音,立即惊醒。

“圣旨,圣旨?”田延年揉了揉眼睛,四下搜寻,他想告诉自己圣旨是不存在的,只是他睡梦里听错了而已,然而圣旨的的确确已经来了。

“圣旨到,田延年接旨!”一名皇帝身边的负责传诏的使者手拿一卷竹简高声说道。

田延年立即跪了下来。使者展开竹简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司农阳城侯田延年涉嫌在平陵修建工程中,利用权力私自租用民间车辆,抽取差价,数额巨大。着其立即前往廷尉署接受调查,钦此!”

诏书念完,田延年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怎么,田大人,不肯接旨吗?”使者问道。

“臣……臣,接旨!”田延年说着,颤抖地举起双手,脸色也变得煞白。

使者将诏书放在田延年手上,随后对着身后说道:“带走!”

立即便有几名士兵将仍跪在地上的田延年拖上了囚车。

由于田延年不肯说实话,霍光恼羞成怒将状告田延年贪污受贿的奏书,递给了皇帝刘病已。

刘病已起于寒微,最恨贪官。看过奏书后,他大发雷霆,不顾御史大夫田广明的劝阻,下旨要求将田延年送入廷尉署依法查办。

霍光对于皇帝震怒早有预料,他之所以把没有把奏书扣下,就是想借刘病已来敲打敲打自己的心腹,免得他日后闯出更大的祸。

散朝后,霍光回了家,一回家,儿子霍禹便来找他。

“爹,听说大司农田大人今日没有去上早朝?”霍禹问道。

霍光知道霍禹是来替田延年求情的,不过他今日心情还算不错,便也平静地解释道:

“他是预料到今天皇帝会命他去廷尉署,怕在百官面前难堪,所以故意不来上早朝!”

“可是田大人可是您的心腹啊?当初废黜刘贺时,若不是他在殿上按剑恐吓,那帮文武百官怎会在废黜奏书上签字?”

“你说的不错,田延年的确是有功,而且是大功一件。可是若因为自己立了大功,就得意忘形,不把国法家规放在眼里,目空一切,那这样的人注定要失败!”霍光一脸严肃地说道。

说完,他瞧了眼霍禹,见儿子仍是一脸不解,便又继续说道:“放心吧,我并非真得想法办田延年,只是想让他受受挫,吃点苦头,人要是太过张狂可不好!等他在牢里待上几天,我就设法捞他出来!”

“可是,田大人天性倨傲,他一旦坐了牢,恐怕,恐怕就……”霍禹担忧地说道。

“你是说他会……”霍光捋着胡子思忖道。

他猛然有了主意,对房外的仆从喊道:“来人,备车,我要去廷尉府!”

霍光下达完命令后,便准备出门。正在这时,管家急匆匆跑进来说:“大人,大人不好啦!”

“什么事?这么慌里慌张的?”霍光责备道。

“田大人在狱中自尽了!”管家说道。

“啊,你是说大司农田延年自尽了?”霍光追问。

他仍希望管家说的不是田延年而是别的姓田的大人,可是管家只是抿着嘴点了点头。

“哎……”霍光闭上眼,往自己的脑门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毫无疑问,死的正是田延年。一股钻心的痛直入霍光的心中。

霍光辅政十多年了,要说哪位下属最让霍光感到得心应手,能够在困难时给霍光出谋划策摆脱困境的话,除了张安世便是田延年了。

田延年的死,霍光感觉如同一条臂膀被砍掉一样,心痛不已。

“唉,田延年啊田延年,你一向聪明果决,咋就这样想不开呢!”霍光叹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