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禾右手拿着照片,左手打开玻璃柜。
照片上玻璃柜的第三层最中间立着一个玫瑰金色的奖杯,现如今空空如也。
凑近后又看了许久,她终于在墨色的隔板上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四方形。
奖杯的底座印迹。
***
从湛江路回警队办公室后,清凉的空气让几人的大脑逐渐冷却下来,不过没过多久,刚进门时的欢欣就一扫而空。
生活就是这样,烦恼总是接踵而至。
站在大太阳底下的时候,几人只感觉自己快要融化了,倒是没怎么意识到案子变得愈发棘手。
如今酷暑带来的折磨消失殆尽,桌子上那一堆从现场带回来的书和奖杯碎片像个难缠的家伙朝着他们张牙舞爪。
照片背面的那几个字让几人感到很是不安,「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窗外天色依旧大亮,但许青禾知道这不过是夏天漫长的日光制造的假象,实际上现在早已过了晚上七点。
又一天过去了。
“小顺,你去搜集出版社所有人的笔迹,不要忘了那个叫何进生的,哦,还有陶雪本人的。” 周诚开口道,末了,他加了一句,“要快!”
“好的。” 陈顺点点头,随后他想起笔迹对比是物鉴室的工作,便冲着西门说道,“西门,这个交给你了!”
“为什么交给我?周队明明是跟你说的!” 一旁正在摆弄相机的西门不满控诉道。
“嘿嘿,你不是跟那帮搞技术的熟么?跟他们说尽快行不行,你知道的啊!照片上说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陈顺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神色。
作为警局里唯一的刑侦摄影师,西门经常被其他分队叫去帮忙拍摄现场照片。
这方面需求尤其高的是交通队,不比普通刑事案件的犯罪现场可以长时间保留。一旦发生车祸,无论伤亡多么惨重,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交通,所以交警队一直都很苦恼要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留足充分的证据。
直到西门的出现。
西门此时正埋头整理着照片,手上戴着白色手套,为的是避免手上的灰尘和油脂污染照片。
看着眼前,许青禾忽然想起两周前几人在办公室闲聊时的场景。
“岷江路那个女人开车中途猝死的案子破了。” 西门开口道。
“哦?难道不是猝死?” 陈顺有些惊讶。
“「猝死」是最开始给出的结论。主要是死者丈夫说妻子最近一直抱怨工作累,常常觉得心脏疼。” 西门解释道,“后来王队他们走访的时候,死者生前的同事也证实了这一点。”
“那后面是怎么推翻这个结论的?” 许青禾问。
她记得很清楚,事故发生后的第二天,丈夫就坚持将尸体火化了,说是实在不忍心看曾经那么爱美的妻子变得面目全非。
“是一张照片。”
“照片?”
周诚几个都面露不解得看向西门。
“驾驶座旁边的储物格表面上被拍到几道油脂印迹,车祸发生的时候是下午四点,阳光刚好倾斜着照了进来,就像是专门的打光,照片拍得非常清楚。” 西门补充道。
“印子,是什么印子?”
“鱼油和护手霜的混合物。鱼油跟死者生前每天吃的那种成分一致,但护手霜却出了问题。经过对比,跟死者手上的不是同一种,后来查到与死者婆婆所用的一致。”
陈顺更惊讶了,“婆婆的手上怎么还会有鱼油?还有,怎么会弄到储物格的盖子上?”
西门看了眼陈顺,开口道,“经过鉴定,混合物里的鱼油很新鲜,所以是车祸发生当天的。也正因此,王队开始怀疑死者的婆婆当天动过车。”
“啧啧!交警队的王祥也是一把破案的好手。” 陈顺说道。
“所以,凶手是死者的婆婆?” 周诚问。
“是的。”
“作案动机呢?” 周诚继续问,“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儿媳,据说家里的房贷现在都主要是儿媳在还,对吧?”
西门摇摇头,“具体原因还在问,但王队他们都怀疑婆婆是受了儿子的指使,现在怎么也不肯开口。不过她倒是承认那天早上,她先去车库里把儿媳放在储物格里的鱼油……”
“瓶子里的鱼油肯定不会只剩一粒,她怎么知道儿媳就一定会吃到被调包的那个?” 陈顺插嘴道。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影视剧和侦探小说常出现的剧情,凶手将死者平时吃的东西调包,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于无形。
并且如果没人提出做尸检,真相就会像沉在深海里的船只,在时光的腐蚀下,逐步地走向灰飞烟灭。
“你错了。” 西门看向陈顺,“那个婆婆是把毒药直接洒在了瓶子里,然后剪开其中一粒鱼油,把里面的油全部挤掉,把剩下的空胶囊丢回到瓶子里。
毒药也是油性的,所以儿媳没有怀疑,吃下了表面沾满毒药的鱼油,然后开车途中毒发身亡。”
“哗啦啦~”
耳边传来塑封袋开启的声音,西门将整理好的照片放进袋子里,许青禾的思绪也跟着回到当下。
“西门?” 她开口道。
***
陶雪家门口此时站立着好几个身穿白色防护服的人,其中个头最高的一个人正小心翼翼地拿着一个手电筒样的东西从各个方向照着密码锁界面,不时用棉签轻轻刮一下。
过了会,他一脸严肃的走向不远处的几人。
“周队,许警官,陈警官,西门,” 他依次看向几人,“你们的猜想是对的。只有六个数字的表面有重复覆盖的指纹和人体分泌的油脂,并且都伴随一定程度的磨损。”
“陶雪还挺谨慎的,六位数的密码竟然真的用了六个完全不同的数字,这样别人猜出密码的难度要大多了。” 陈顺嘀咕道。
许青禾看向一旁西装革履的楼栋管家,朝他微微点个头,后者走上前去,熟练地摁下了密码。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