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旭连滚带爬地跑到苏白面前。
因为跑的太急，他还摔了一跤，脸上和手上都是伤口。
郭旭顾不上自己的伤，看着苏白开始求情。
“大人，开恩……”
看到郭旭，苏白就来气！
“你已不是本官的手下了，本官开恩什么？”
“大人开恩啊！”
郭旭固执的盯着苏白的眼睛。
“那些人都是一时激愤而已，他们没有胆子放火的！”
苏白冷笑道：“没人放火，衙门自己烧起来的？”
“郭旭，他们冲击衙门已经是造反，正好衙门着火了，你说不是他们，那是谁？”
郭旭叹气的看着苏白，眼珠动了一下。
他靠近苏白耳边道：“大人心里清楚，何必问别人呢？”
“我不清楚！”苏白直接抵赖。
郭旭脸皮一抽：“我看到了，某人第一个带头抢东西的！”
“某人从衙门后院进去，等再出来，衙门就着火了。”
郭旭看着快烧成灰的衙门。
感叹道：“这火是从后院烧起来的，当时百姓都在前面，若是百姓放火，当从前院开始烧起来才对。”
“我不知道大人为何如此打算，可杀人实在是太过了，罪不在那些人。”
你知道了又怎么样？
苏白冷哼一声：“他们无罪，为何不辩解？”
“从本官抓到他们，可是没有一人解释过。”
郭旭苦笑道：“大人虎威镇压江宁，衙门已经被大火焚烧，众口铄金，解释有什么用？”
“是啊，那你和本官解释什么？”
苏白怒喷起来：“你离开衙门都安然无事，偏是他们走了，反而冲击衙门！”
“郭旭，这些人要是都和你一样，怎可能有今日灾祸？你以为是本官要杀他们？”
“要不是他们鼓动百姓，我杀他们做什么？不愿意当官走便是了！”
“这叫自作孽不可活！今日我不杀他们，日后别人如何看我？”
苏白怒完，想了一下又道：“本官是按照大明律办事。”
郭旭气道：“哪里按照大明律办了？”
“这等事情，大人汇报给应天府了？”
“一没有过堂，二没有审问，口供状纸都没有，大人就决定斩首这些人！”
“便是要杀人也需要皇帝勾决，等到明年秋日再杀才是。”
这才是大明的正常流程呢！
苏白笑道：“谋反啊！这种事情需要按照规矩走么？自然是要干脆！我为陛下分忧，有错么？”
郭旭气怒，可又说不过苏白。
实在是这些人的罪过太大，自己不占理。
他压低声音：“大人，明明就是你在清除异己，这些人不过都是你要清除的对象而已。”
“你这么说也可以，但是我现在要杀他们，你能怎么办？”
苏白笑道：“郭旭，很多事，光看是看不明白的。”
“……”
什么意思？
郭旭一愣。
苏白看着郭旭，叹息一声。
此人是个人才，也很好用。
若是走了，苏白确实有些舍不得。
他低声道：“龙江丢粮，陈元死了，还有伏兴也被我杀了，这些事情都需要一个交代。”
“一场大火可以湮灭这一切！江宁县衙门被烧，那么一切的证据都没了，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可懂？”
郭旭震惊地看着苏白！
脑子疯狂转动，想搞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苏白继续道：“本地官府黄册都烧了，各家百姓有多少土地人口，都需要重新清查、造册，这个过程至少需要一年吧？”
“这一年江宁没有黄册，是不是就没办法收税了？”
“户部要求江宁弥补丢失的几十万旦粮食，现在黄册都没了，怎么办？”
苏白拍拍手：“凉拌呗！所以这些人你说要不要死？该不该死？”
郭旭彻底傻眼了，他大口吸着气，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的震惊。
所以，这才是苏白的真正目的？
“屁税……粪捐，这都是你故意抛出来的？”
苏白摇头：“那不是，能征税的话还是要征的，本官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现在你明白了？他们死了，江宁的事情就结束了！”
“本地百姓两年不用交税，有了两年的时间，百姓的日子肯定好过些。”
“一旦户部让江宁来承担龙江丢失的那些粮食，本地百姓能饿死一半。”
苏白不清楚伏兴具体偷了多少粮食。
但是粗粗估算，应该是五十万旦上下，将近六百万斤的样子。
江宁虽然水资源丰富，可是农田亩产最好的时候，也才三百斤到四百斤。
这还是百姓精耕细作才有的收获！
一旦朝廷让江宁负责这六百万斤的税赋，老百姓不饿死都不可能！
自古纳税大头都是百姓，和那些有钱人有个屁的关系？
苏白冷冷地看着郭旭：“你们这些当官的，知道什么？”
“江宁本地百姓一年辛苦下来，手里能有个三五百斤的粮食，那日子都算是好了。”
“这也不过两三旦的收入，核算白银六两左右。”
“这六两银子，老百姓要过大半年的！他们手中的粮食一旦没了，就要家破人亡！”
粮食对于百姓来说，不光是口粮，更是主要的经济来源。
大明可没有粮食价格保护制度。
本地缺少粮食的时候，粮食价格会暴涨！
在这种情况下，大户豪族就会搞土地兼并。
疯狂霸占和购买百姓手中的土地！
“这些人都是本地富户吏员，和本地豪族关系密切！”
“今日本官杀他们，一是以大明律，判他们造反谋逆斩首之刑！”
“二是为了本地三十万百姓的生计，你懂么？”
苏白冷冷道：“本官一人要面对以后朝廷的问责，可朝廷的问责和三十万人的小日子比起来，算什么？”
郭旭看向苏白的眼神，变得复杂。
他心中十分惭愧，同时也很恐惧！
这是什么样的胆子？
竟然这么算计朝廷，算计皇帝！
真就是一点都没把朝廷放在眼里。
郭旭身体颤抖道：“大人，这……下官无言以对，下官不知道这内情啊！”
“你当然不知道，你们这些官员看的都是屁股下面的位置，哪里看得到百姓碗中的稻米？”
苏白四十五度看向天空，一副忧思过度的模样。
“知我罪我，唯有春秋啊！”
郭旭大为震撼！
连忙朝着苏白拱手鞠躬，看着苏白，他感动的要死。
都是自己误会县令大人了！
没想到县令的节操那么高，那么满！
胡喜站在一边看着苏白，都快憋不住笑了。
哎，老爷又在演戏！
真的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明明是另有打算，却说的为了天下苍生一般！
看着郭旭那样子，胡喜就忍不住叹气。
又一个傻子被骗了，以后对老爷肯定死心塌地！
回头就安排给郭旭洗脑，学习一下老爷说的红色经典。
京师。
华盖殿中。
老朱猛地从午休中惊醒。
他心脏剧烈跳动，感觉似乎有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