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舒回到大院,每天闭门不出。
自己在家看书钻研,还拉着师兰和方玉梅以及两个宝宝当她的观众来表演。
两个孩子六七个月,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或者一些单音节的词。
但两小只已经能爬能坐了,还会鼓掌呢,给乔月舒乐得天天跑来帮忙带娃。
师兰沉下心来跟李春阳导演交流了好几次。
连环画最开始还是面向小孩,所以趣味性比较强。
改编成电影,主要消费群体是成年人,趣味性要适量减弱一些,深化一下内涵。
76年是龙年,对以龙的传人自称的种花家来说,象征着一个十分美好的寓意。
但这一年跟美好毫无关系。
在风雨飘摇中龙年来到了六月。
南方的六月瓜果飘香,空气中都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师兰的连环画同名改编电影终于上了电影院,票价一毛五。
她请全家人以及闵沧一家去县城电影院看了。
看完她的第一感受就是震撼。
电影完全把她想要的那种灾难的恐怖展现得淋漓尽致。
就连霍骁看完都沉默了许久,感慨一句“天灾无情,人力不可抗衡”。
乔月舒表情五彩缤纷,一直没有开口。
其实她看完连环画第三册的时候,就有好多话想要问问师兰,但又不能确定。
现在看了电影,又隐隐确定了一些。
看完电影所有人都回去了,一刻都没有在县城停留。
到家之后,乔月舒在家纠结了许久,还是跑到师兰家里,关上门跟她来了个对暗号。
“宫廷玉液酒......”
师兰:“?”
“什么酒?你要喝酒?”
乔月舒又懵了,“你怎么突然画到地震了?”
师兰装糊涂:“我画的就是天灾系列啊,山火、洪涝、干旱、海啸、龙卷风、地震......有什么问题吗?”
乔月舒定定看了她许久,最后还是来了句:“没什么。”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嘀咕道。
师兰看她应该是信了,心里默默说了一句抱歉。
她确实把乔月舒当真心朋友,但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事,她还是不准备全盘托出。
远在南方,也从未涉及过权力中心的师兰当然不知道,她的连环画被成功改成电影,还是大名鼎鼎的李春阳亲自执导,根本不是一件巧合。
赵琦作为一个省里的小干部,凭自身的实力也还没走到大人物的面前。
然而她身后代表的却不仅仅是她自己。
更关键的是她的养父钟绍安。
这个老东西滑头得很,从来都是两边不得罪,嘴里没一句实话,又让人抓不到他的把柄。
现在位置更往上一步,手里的权力也更大了。
已经到了不得不争取他的时候。
所以赵琦的一举一动也被人关注着,她让人把这本连环画推上来,上面的人就如了她的意。
甚至还大夸特夸。
至于那些抨击的文章,赵琦为了脱开跟自己的关系,特意让自己安插的棋子去做的。
恰恰是这点害了她,给了别人一个她被针对的信息。
偏偏上面的人误以为这是钟老释放的信号,直接大手一挥,全力支持回应,拍成电影了。
电影上映,连带着报纸上都三天两头出现讨论的文章,这也成了一个压下悼念文章的理由。
上行下效,某些地方为了迎合上面的意思,阿谀奉承企图大拍马屁,在当地搞起了火灾、地震宣讲和安全疏散演习。
还邀请了地位不低的领导人来观摩。
大规模聚集群众来搞这种活动,一方面也确实减少了不受控制的自发聚集悼念行为。
歪打正着合了上面的心思,于是更加鼓动报纸、广播来要求所有地区向搞演习的地区学习,还要加入汇报内容之中。
“地震演习?”师兰看到报纸的时候脑子跟轰鸣了一样。
事态的发展自从连环画被改电影起,就已经再也不受她的控制了。
等霍骁都接到了内部演习任务时,师兰才明白,接下来要面对的何止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百分百是要被请去喝茶的。
霍骁倒是对这个任务没有排斥,回家看到师兰神情恍惚,以为她是不理解,仔细解释给她听。
“这一带四十年前也是发生过地震的,宣传这种也没有坏处,顶多就是有点麻烦。”
家属院也要安排演习。
师兰得带着俩孩子参加,也不容易。
“你就当是过一遍自己连环画里的内容了。”霍骁安慰她。
师兰叹了口气,她担心的,哪里是演习啊!
演习确实麻烦,但更麻烦的还在后面。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霍骁扫了她一眼,非常笃定地说。
“有。”师兰不否认,“但这是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我不问了。”霍骁两手扣住她的肩膀,郑重道:“但是如果有你解决不了的,一定要告诉我,让我来替你分担,好吗?”
六月像风一样过去,炎热的七月很快到来。
师兰依旧没有去上班,她晚上经常性失眠,不是梦到自己回到现代就是梦到自己被切片了。
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中,她日渐消瘦,体重从一百二十多一路下降到九十出头。
对她接近一米七的身高来说,有些过于瘦削。
尤其是她眼中的郁郁和担忧,让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
霍骁感觉她像快要断线的风筝一样,只需要轻轻一扯,就会跟着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玉梅也时时开导师兰,却毫无作用。
晚上霍骁抱着师兰,手摸到了她突出的肋骨,坚毅地像刀锋一样的男人突然就流下了热泪。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下意识将师兰紧紧搂住,不停地亲吻她的脖子,感受着她的存在。
“兰兰,有什么事,你告诉我行不行?求你。”
“我自己都巴不得忘掉,告诉你也是徒增烦恼。”师兰自己痛苦,但更不想给霍骁增加压力。
如果她真的没有办法保全自己,那不告诉霍啸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他知道了,那是应该去告发自己呢,还是包庇自己呢?
一旦出事,霍骁肯定也是要被请去喝茶的。
不让他知情才是对这个家最好的保护。
“如果你想忘记,我帮你。”黑暗中霍骁的眸光闪亮,“我在部队跟人学过催眠。”
实际上这种手段学起来很痛苦,他们是为了保守秘密才不得已为之。
但现在看着师兰如此沉寂,霍骁觉得或许忘记对她来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真的?!”师兰噌地一下坐起来,手指紧紧抓着霍骁的胳膊,“赶紧教我吧!”
她是真怕自己被请去喝茶,然后抖落出来。
到时候可能就铁窗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