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初不是第一次进宫,前两次都是险象环生,想必这一次也不会是那般的安宁。
此时心中想的是,来时路上见到的。
中秋节本应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每年还会有燃灯放烟花的活动。马车经过街市和河边的时候,沿途商贩售卖着各种花灯。
花灯样式繁多,把夜晚点缀的很是漂亮。猜灯谜的位置更是围着很多人,他们无一面上不挂着幸福的浅笑。
却是没有人发现,巡逻的城防军比往常要多上几倍。
就连进宫时,身穿罩甲的金吾卫列队巡视,也比之前两次要戒备森严。
李氏首次进宫,恨不得把自己最富贵值钱的首饰,全部戴在自己的?髻上。
说话时,头上的发饰不断折射出光亮。
“那就是圣上吗?”她捂着嘴,一双眸子满是好奇四处查看。
“难怪叫孤家寡人,身边就一个皇后看起来年纪也不大......那几个未成年的皇子皇女,怕是同圣上话都说不上吧。”
待蒋三爷警告的目光看过来时,李氏微微梗了下脖子,小声嘟囔,“圣上给蒋家女眷的恩赏,三爷您今日是妾身的家属。”
蒋三爷往她手里塞了根牛肉条,嘴唇不动有声音从口中传出来,“吃吧,把嘴堵上!”
李氏白了他一眼,不由得看向二房和五房。
蒋二爷性子内敛,在人前装得很。看似冷淡,不解风情的他私底下对柳氏极尽宠爱。
不然二房怎么会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柳氏进门后又是接连着生了四个孩子。
而五房,有顾瑾初出现的地方,蒋五爷那双眼睛恨不得长在正妻身上。
从他们进宫门后,蒋五爷亲自扶着顾瑾初下马车,再到来到宫宴处的各种亲力亲为。
怕是这广场中的命妇官眷们,无一不羡慕蒋五夫人嫁的好吧。
怎的都是国公爷的孩子,这几位爷差距就那么大。
夫君倒是比大老爷强上那么些许,不过也不多。
今日是中秋宴,一轮满月头顶高悬,为了方便赏月宴席摆在太和门广场。
花灯将广场装点得亮如白昼,较之路边商贩售卖的花灯更为精致奢华。
只是这氛围中,却少了些中秋佳节应有的欢快,多了几分压抑。
顾瑾初的位置在三房的前一排,李氏的话断断续续的传到她耳中,她抬眸看了眼上首的建明帝和杨皇后。
赵煜身着明黄色龙袍,那双悲天悯人的眸子,淡然的看着呈现在他眼前的一切。
他身旁的杨皇后盛装而来,凤冠璀璨夺目,相较之下,其妆容略显黯淡。
稚气未脱的面容,也在凤冠的映衬下愈发明显,叫人难以忽视。
坐在上首的帝后,一个坚持自己的原则不饮酒,一个面容稚嫩。
端坐在上首两个人,同眼前宫宴的氛围,还有桌案上的美酒佳肴有些格格不入。
让百官手中的酒杯端起来不是,放下又有些不甘心。
陈正德坐在龙案下首的第一排,他的官职并不能让他坐在靠前的位置。
更是不及国公爷。
满朝文武百官,只有定国公府的国公爷同国公夫人,坐在龙案一侧的案几处。而另一侧,是长公主同她的驸马爷。
陈正德看上赵煜开口问,“不知珍妃可是惹了圣上不悦......今日的宫宴皇太后和淑太妃为何也没有露面?”
杨皇后先于赵煜说话,“不知陈大人家中在宁远城找的是什么样的先生,冒犯圣上的名讳,这即便是在寻常人家都不能出现的错误。”
陈正德朝着杨大学士方向拱手,“不愧是杨大人的嫡亲孙女,有杨大人在朝堂上的言语犀利。”
杨皇后板着小脸,“本宫在同陈大人说话,你攀扯本宫祖父做什么?难怪本宫给珍妃送去教养嬷嬷时,会吃到闭门羹,那可是皇太后的懿旨。”
顾瑾初上一世没有见过杨皇后,也是首次见到她。
她的这几句话,便足以让听的人心情舒爽。
接着又听到杨皇后说:“今日见到陈大人,便能明白珍妃为何是这等做派了!”
杨大人开口了,“皇后娘娘慎言,陈大人毕竟是朝廷命官。您即便是中宫之首,也不应对前朝官员指手画脚。”
杨皇后眼尾红了下,“杨大人此言有理,是本宫逾矩了。”
他们都欺负圣上,身为她的嫡妻正室,帮着他说话怎么了。祖父的话还是要听的,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
此时陈正德有些面沉如水。
抬眸之际看到金吾卫指挥使金阳,对着他打了一个手势。
金阳的父亲,曾经是父亲的旧部。若想此时谋反万无一失,只有金吾卫在手还是远远不够的。
金吾卫只能让他短暂掌控皇城,若想宁远城的官兵进城,还要郭晨站在他这边才行。
他把目光落在不远处,广场上的官员大臣,还有他们身旁的家眷身上。
待看向上首建明帝时,面上缓缓露出一抹笑意。
快了。
就让他们在高兴一会儿好了。
赵煜破天荒的,给身旁皇后布了一筷子菜,还是未经宫人之手。
而后看向他身侧的黄通,“去看一下,是什么绊住了皇太后,淑太妃还有珍妃。若是没有事情,中秋宫宴还是要参加的。”
黄通躬身应诺,还没有等他传下话去,皇太后带着人过来了。
皇太后和淑太妃并肩走在前面,而她们身后,跟着面色苍白、脚步略显踉跄的,为先帝出家守节的明觉元师。
一同出现在帝后,还有百官女眷瞩目之中。
虽说陈雅元曾是先帝在时的陈皇贵妃,今日的中秋宴,她的出现,她身上色调素淡的道袍,与皇宫中张灯结彩、喜庆奢华之景象相较,显得有些违和。
待看到她们身后,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们,手中扣押之人时。
跪地给皇太后请安的百官和其家眷们,不由得面露惊愕。
腹中怀有皇嗣的珍妃,还有一名金吾卫侍卫,他们二人衣衫不整,口中皆被堵着。
口不能言的他们,被锦衣卫按在建明帝的龙案前。神情惊恐不安,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滚落。
杨皇后仰着下巴,看向跪在青石板路上的珍妃。稍显稚嫩的面容满是疑惑,开口问她:
“珍妃,皇太后念及你腹中怀有皇嗣,不予追究你冒犯圣上名讳。为何本宫让你把教养嬷嬷送到你宫中,你却避而不见?”
杨皇后年幼,又未经人事。
她看不懂跪在地上那两个人,在来之前干了什么,不代表广场上的大臣和官眷们不懂。
顾瑾初抬手,手中的帕子轻掩住口鼻。
她和蒋五爷的位置,在百官之中不仅是第一排,距离圣上也很近。
故而珍妃和那名侍卫,被按在地上时,他们二人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味道,随着夜风轻拂隐隐飘散过来。
顾瑾初侧头看了眼身旁的蒋五爷,目露问询之色。
蒋五爷眸光微敛,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拍拍她的手背。
顾瑾初不太明白,五爷是知晓发生了什么,还是这本就在他的计划之内。
陈正德察觉到,珍妃还有那名金吾卫看向他求救的目光,手中的杯盏被他咔嚓一声捏得碎裂。
就见皇太后在宫人搀扶下,缓缓落坐于案几后的座椅之上,开口说:“珍妃同金吾卫护卫秽乱后宫,还是明觉元师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