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的神情瞬间僵凝,鸢也的笑意如薄冰,冷然问道:“你想起从前了?”
“老领袖病逝后,苏先生忧虑你渭家人可能会加害于我,他在晋城留下了眼线,监视我的动向。那次我悄然出境,连他也不知晓,因为你的密谋封锁了所有信息,就是要让我孤立无措,流浪于巴塞尔,任凭你摆布——没错吧?”
尉迟沉默片刻,然后低声道:“不错。”
默认,承认了。
很好。
鸢也因小表哥而泛滥的情感,在他承认之后竟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毕竟,这真相还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他对她的人性早已一清二楚。今朝只不过是将过去的事公之于众,剖析得更彻底罢了。
若是旧账要算,那就索性一清算到尾。
“记不得日期了吗?是农历正月初七,小表哥为程家小姐诊病,顺带给晋城的我捎个问候。”
寥寥数语勾勒出一段鲜明的记忆,瞬间锁定了那段时光,尉迟的思绪疾速倒转,回忆如潮涌来。
“当时我和小表哥一同去程董事长家看望程念想了,当时你在哪里?做些什么?”
尉迟的眉头轻轻一颤,立刻凝视她,分明是想起了往事。
“你在老宅见过你父亲。”
她的话如山间飘渺烟雾般飘渺难以捉摸,然而她的叙述令尉迟的瞳孔瞬间漆黑一片。
“你们谈到兰道欲对你‘献上’我的生命,以此达成某种交易。”
最后一个字尾音未消,尉迟猛然握住了她的手,急切地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当时只有他和他父亲两人在场,老宅内不可能有探子,她是如何得知这些隐秘?
鸢也的眼神像是盯着一个暴露虚伪、愤愤不平的小丑,讽刺的冷笑溢出嘴角:“这么紧张?尉总,你不妨静下心来听听,我会一字不差地还原你们当时的对话。”
尉迟紧盯着她。
“你父亲提出‘现在陈家局势动荡,不如尽早脱身,获得回报’,他又说道‘这场交易有利无弊,对尉家百益无害,不接恐怕会错过大好时机’,你听了深以为然,离开老宅后,便与兰道达成了交易。”
说到这里,鸢也自己也露出了嘲讽的笑:“只因利益就坦诚接受,我敬你是敢于担当之人,每次以‘爱我,为了我’为由狡辩,当年我都觉得难以置信,何况现在。”
话落,她的手一甩,将他拂开。
他曾说过,陈莫迁、小圆生死皆不在他的顾虑之内,他只在乎她的安危,希望她好好活着。他也曾言,如果要在孩子和她之间选择,他会选她。彼时她尚有一丝丝信赖,但知晓那些对话后,他先前的言语是多么的虚伪可笑!
一切都是虚构的,从头至尾,从未真正有过,与兰道的交易只为利益,派遣小圆替她死以挽救她的生命,仅仅是因为她仍对阿庭有用,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一股浑浊的气息沉积在尉迟胸口,他毫不遮掩地坦承:“这些话,的确存在。”
鸢也内心至外冷若寒霜:“那你还想对我说什么?”
没等尉迟答复,她冷笑着说:“眼见不一定为实?还是你认为耳听也是虚幻?我不该信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反倒是你的言辞我才该信服?”
尉迟抿紧了双唇,宛如一条直线,自重新见面以来首次提起巴塞尔的往事,她的敏感一如三年前般鲜明。他知道,她的仇恨并未因时间淡化:两条生命的惨剧,还有被他算计利用的痛恨,只需稍加触动便会熊熊燃烧。
如今,他卸下了所有伪装,直接用最明显的厌恶面对她——这是他对她的真挚情感,那些微笑,礼貌,仅仅是面具的伪装。
尉迟闭上了双眼,即将出口的话语转了一圈,化作一丝淡淡的自嘲的微笑。再睁开眼睛,他复杂的瞳孔再次变得平静淡漠。
“你从何处得知我和父亲说过那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