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数息间的沉寂，尉迟却恍若洞彻万物，低声道：“是鸢儿。”
话语间透露的不是疑虑，而是确凿无疑。鸢儿仰首，院中稀疏的玉兰枝条早已花败叶枯，在清寒的风中伶仃摇曳。一侧假山石斑驳潮湿，二者相互映衬，犹如一幅苍凉的水墨画卷。
“是我。”轻轻应声，如同落叶飘零。
尉迟似是微微一笑：“我早就知道。”声音透过手机清晰入耳，宛如近在咫尺，令鸢儿顿觉几分烦躁。她不再与对方多话客套，径直问道：“考虑得如何了？”
“离婚的事情。”
“还有其他的吗？”
尉迟身处繁忙的机场大厅，即将启程回青城，人群穿梭，他轻问：“如果我不肯呢？”
虽早已预见这答案，鸢儿眼中依旧掠过一抹犀利：“那我就只好走司法途径了，尉总，你也得明白，真到对簿公堂，你的处境可就尴尬了。”
黎雪推开花格玻璃门，尉迟步入贵宾室，淡然道：“说吧，会如何尴尬？”
\"第280章 权衡利弊之择
鸢儿嘴角轻挑：“尉氏的总裁夫人姜鸢儿据闻早已去世多年，我想我并没有记错，你在我的头七之日，深情缅怀，一时间在网络掀起狂潮，尉氏股价也随之跃升了125%。如今真相大白，你觉得场面会控制得住吗？嗯？”
那时，她在青城，尉迟未出席她的葬礼。为了掩人耳目，他自称因丧妻悲伤过度而病倒。最初由营销账号传播，后经尉氏公关部操纵热度，一时间舆论鼎沸。这次良性的热度也推动了尉氏股价攀升，他一举两得，靠消费她的死亡取得了双赢。
“互联网从不会忘却，短短三年，当年那些网民尚在。尉总，你觉得他们会如何看待这出闹剧引发的欺骗愤怒？”
只有他会利用营销账号和舆情公关？四大港口侵权事件的热搜，她已展示过她的手腕。倘若尉迟未能深刻领悟，她也不排斥再次示之以实力。
其实，被人知晓未死，她并无畏惧。倒是尉迟，将难以收场。
尉迟靠坐在沙发上，候机室内，阳光透过大片玻璃铺撒，却无一丝暖意环绕。静默许久，他沉声道：“你想带走阿庭。”
“他是我儿子，我有权争取抚养权。”
“他会选择留下。”尉迟的语气坚定不移。
鸢儿紧抿唇角，往事历历在目。那次最后的相见，阿庭病倒，她在围观的佣人间缝隙中看见尉迟抱他去医院。第二天尉迟告诉她，阿庭醒来说的第一句话是——他恨她。（217）
她静静吸了口气，缓缓呼出，面容保持平静，唯独声音刺骨冰冷：“我已给出了选项。既然尉总不同意协议离婚，那就法庭上见。”
她欲挂断电话，尉迟突然又问：“你既然不想再做姜鸢儿，又何必在意我们的婚约存废？”
“不悦。”鸢儿回答迅速，尉迟那边陷入静寂，就连呼吸声也消失不见。
她一字一顿：“鸢儿的名字，与你一同出现在任何无足轻重的纸张上，对我来说都是厌恶。”
“也请尉总尽快移除我于你尉家祠堂中的牌位。”
……
通话结束，尉迟来到墙边，看着停机坪上的巨型飞机构成一幅画面，明镜般的反射出他深邃的轮廓，黑瞳格外明晰。然而需凝神细窥，才可见其中暗藏多瑙河水般流动的情绪，如同蕴含无数难言的秘密。
不知过去了多久，片片白色如同柳絮般飘扬，纷纷洒落在飞机、草地、工作人员肩头。他低喃：“下雪了。”
……
“初雪。”廊下，鸢儿望着自昨夜开始酝酿的初雪落下，轻声低语。
刚才提及的牌位令她不由得想起李柠惜的。她后来是否也被列入宗祠，无从知晓，更不想追究。回想当初竭力抵制自己的牌位进入尉家宗祠，她以为在扞卫做尉太的自尊，而今看，真是讽刺至极。
李柠惜的牌位成了他的棋子，她的亦成了他对外展示的虚情假象。对于尉迟而言，她们不过权衡利益的抉择。
然而，竟耗费足足两年，不，从七岁相识，直到二十六岁，她竟花了整整十九年才认清他。
想着，鸢儿回首望去，当年他便在此处给予她方巾拭泪，她说出那一句“谢谢大哥”，让她母亲与尉太撞见，她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促成了这场婚姻。
或许没有那次遇见，便没有后续的纷争。（037）
“可以许愿。”陈景衔的声音突响，鸢儿微微一愣，转过头去。
双手隐没在长大衣口袋，他身形洒脱挺拔，踏上石阶。“对着初雪许愿，颇为灵验。”他言。
鸢儿淡笑道：“我都长大了，不相信这些神话故事。”
陈景衔微微一笑，与她并肩立于廊下，直至雪花堆满玉兰树梢。他再次开口：“谈不拢？”
鸢儿早早上早餐时告诉他要和尉迟离婚的事情，闻言回应道：“意料之中。他会把离婚作为谈判的条件。”
陈景衔分析道：“你我已分居三年。只要你能证明感情破裂，法院会偏向判离。”
鸢儿颔首：“除此之外，我还握有其他的证据，离婚对我十分有利。”
“可是孩子，判给你可能性不大。”陈景衔侧头瞧她，“有何打算？”
她向他无须隐瞒，坦白道：“没有必赢的办法，只能试试。”
“但我会拼尽全力。从孕育他三个月开始，一直都是我独自照顾，尉迟根本不配拥有他。”
讲至最后一句，语气坚毅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