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在众人惴惴不安却又故作镇定的奇怪氛围里悄然而至。
一点燃就突突冒着黑烟的油灯也被在厨房里忙活的老汉点燃了。
昏暗、简陋的厨房总算多了一丝丝光亮。
看起来没什么油水的白菜在大铁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另一个热气腾腾的蒸笼里蒸着明日的午饭————窝窝头。
西区是燕国皇城出了名的贫民区，住的大多都是身无分文、仓无余粮的穷人。
天一黑，西区除了打更人的打更声，便是偶尔一、两声的狗吠。
相比于西区的萧条，不远处的北区却是灯火通明，锦衣华服的来往路人、推杯换盏的达官显贵、粉裙绿裳的美貌女子、空气中飘荡的酒肉香气……
无一不彰显燕国皇城的繁荣昌盛，国民的富足安康。
小院里，借着那昏暗却还冒着熏人黑烟的油灯。
大伙儿简单洗漱了一下，便爬上了屋里的大长炕。
翌日
天刚蒙蒙亮，小院里的几十号人就带着昨夜准备好的窝窝头到城门口等着。
守城的守卫刚打开城门，几十号人就浩浩荡荡的出了城，一路向东进发。
有好几些个从他们身边经过的路人，都忍不住斜着眼睛偷偷打量一番。
在别人诧异的目光中，几十号人磕磕绊绊的来到了东山脚下。
“他们不会也是来开荒的吧？”
“就他们那样还开荒？莫不是来混银子的吧！”
“这山地的主人不会是个缺心眼吧！连这种人都要？”
“老的老，残的残，这哪是来开荒，分明就是来讹人的。”
……
不堪入耳的话语透过渐渐消失的夜色，断断续续的传进了那几十号人的耳朵里。
“要不……我们还是走吧！”断臂汉子低垂着眉眼，情绪有些低落的道。
“曾屯长，你说那东家是不是故意戏耍我们的？”缺了三根手指的汉子凑到曾屯长的身边，压低了声音。
“要不，咱们还是走吧！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拄拐的汉子有些受不了了，那些人打量的目光如同一把把冰刀，一寸寸刮过他残缺的身子。
“那……”好吧！
曾屯长的话还没有出口，一辆马车从皇城方向疾驰而来。
车刚在路边停稳，赶车的小厮飞快的从前室跳下来，扫视了一圈后，他转身从车厢里端出一个大背篓朝着何义他们跑了过去。
“不好意思，让各位英雄们久等了，主子昨日就命小的早些买了包子来，可徐记包子铺的东家今日开门晚了，所以来迟了，害英雄们久等了。”小厮一边说一边飞快的打开包裹着肉包子的白棉布。
一股香喷喷的肉香味随着白棉布的打开四下飘散。
望着那冒着热气的肉包子，东山脚下的众人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你确定这些是给我们吃的吗？”曾屯长有些不敢置信的再次咽了一下口水。
“当然！主子还说了，你们若是愿意，可以先住到庄子上去，免得来回奔波，一日三餐，庄子上的婆子会准备妥当。”小厮笑得一脸灿烂的将热腾腾的肉包子塞到每个人的手中。
“喂！小哥，你这就不地道了，都是来干活的，凭什么他们可以吃肉包子，我们就要自带吃食？”
一个正啃着过夜馒头的中年男子扫了眼那大背篓里的肉包子，顿时有些不满了。
“对呀！凭什么他们住在庄子里，一日三餐有婆子们伺候，难道我们就不需要来回奔波？这也太不公平了吧！”随即就有人大声附和道。
“就凭他们为燕国出生入死，凭他们为护一方安宁枕戈寝甲，凭他们为了守护你们的平安奉献了青春。”小厮梗着脖子大声道。
主子还真是英明，连众人会说什么都猜到了。
见大家都闭口不言了，小厮淡淡的扫了眼众人，“主子还说了，不愿意干的，大可以去旁边的管事那里领十文钱，算是主子给大伙白跑一趟的辛苦费。”
“我干！”
“我也干！”
“我们不但要干，还要好好的干。”啃馒头的中年男子将馒头往包袱里一扔，抬脚就往山上走。
“对！咱们都好好干！”山脚下，一个已经开始清理杂草的婆子，也语带哽咽的附和道。
原本还坐在路旁等着点名开工的人，一眨眼功夫都上了山。
英雄！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是有万般重。
小院里的几十号人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在遭受了太多的白眼和嫌弃过后，他们都快忘了，他们曾经也是……
英雄。
曾屯长眨了眨眼，竭力将眼睛里的水光又逼了回去，“吃！吃完了，好干活！”
“好！”众人齐声道。
“干活！伍儿也要干活！”伍儿往嘴里塞着大肉包子，也嘟嘟囔囔的道。
“好！伍儿也干活！”何义红着眼眶捏了捏伍儿明显有些营养不良的小脸。
.
东山这边的开荒风风火火的开始了。
天机院
王管事将十几个包裹严实的大坛子搬上了马车。
天机？
寓意不可泄露。
买下这个小院，顾千兮就找人将里里外外重新装修了一遍。
顺便找人做了块写着天机二字的牌匾挂在了大厅门口。
“买到果苗以后，将果苗叶面上都喷上了这坛子里面的水，再装车。”顾千兮从广袖里掏出几张银票和一包碎银子递到王管事手边。
“小的明白！”王管事将碎银子放进了包袱里，银票则塞进了蓉娘特意为他缝制的衣袍夹缝里。
出门在外，最忌讳的就是露财，王管事以往常在外面走商，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
这也是顾千兮放心让他去的原因。
“出门在外，别心疼银子，该打点的打点，该花的花，保重身体。”顾千兮带上院门，亲自将王管事送上了马车。
“多谢小姐关心，迟则两个月，快则五十天，小的一定将果苗给小姐运回来，清风还在城门口等着，那小的就不耽搁了。”坐在前室的王管事朝顾千兮拱了拱手。
“去吧！路上小心！”顾千兮眼角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迟则两个月？
快则五十天？
但愿她配制的药剂可以让那些精贵的果苗撑过这漫长的两个月。
不然……
就只能拿回来当柴火烧了。
好怀念有顺丰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