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韵初的来电很多,手机异常繁忙。
第一个着急打来的人是季择舟。
“喂,师父!我看热搜说你受伤了。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宋以慎帮贺韵初接听的电话,他一手紧握着贺韵初的手掌,另一只手把刚放在耳边的手机拉远。
“臭娘们儿辛瑶,跟那个疯婆子殷韶嘉一样……”季择舟在那头一顿臭骂,都坐到车里了,一直没听到对面的人说话,赶紧问道:“师父?”
“你别来了。”宋以慎蹙眉道。
季择舟过来一方面是探望贺韵初病情的,但另一方面肯定要问贺韵初能不能继续打比赛的事儿。
他眼角低垂,盯着贺韵初正在被安装石膏托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感到心疼。
明明他才离开了半天,贺韵初就出事儿了。
他扭头朝病房门口看去,只见宋以惗正抱着手臂,倚靠在门框上,背影落寞,不知道此刻是什么表情。
或许是在自责她没有照顾好贺韵初吧。
“嗯?”季择舟听出了宋以慎的声音,没有质问他原因,而是担心地问道:“我师父呢?她昏迷了?她她她很严重吗?”
季择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连说话都结巴了。
没想到师父伤得这么重。
“你还是让他过来吧。”
季择舟隐约听到一道不太清晰响亮的声音,顿时又惊又喜,“师父!”
原来师父没有昏迷啊。
正是贺韵初的声音!
宋以慎淡淡道:“申海中心医院。”
“好,我马上到!”季择舟正要起步,被突然冲上来的凤兖徽挡住了去路。
“等等我啊。”他扶着车头,另一只手正在提鞋。
“你快点儿。”
宋以慎刚挂了季择舟的电话,手机屏幕上立马显示出“珺姨”的来电。
宋以慎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到了贺韵初耳边,低声跟她说了一句“珺姨”。
贺韵初明白过来,像平常一样笑着称呼道:“珺姨。”
“小初,小潘看新闻说你手受伤了,在医院没有?怎么样了?”权珺担忧道。
她平时不关注娱乐圈的新闻,但如果是贺韵初的消息,她身边的人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她的。
“没事的,珺姨,我一会儿就出院的。”
“你跟珺姨说实话,那新闻都写着呢,骨头都断了还说没事!”权珺有点儿生气,但只是因为太过担心贺韵初,继续道:“我派人过去接你,这段时间你就在珺姨这儿住着,好好养伤。”
“啊……”
“你看珺姨才几天没见你,你就伤了胳膊。好了,我现在安排人去接你,再跟你妈妈打个电话。”
贺韵初认命般,“好吧……”
她仰头看着宋以慎,委屈巴巴道:“要是被妈妈知道,我肯定要被批评了。呜,我妈妈很严肃的。”
完蛋了完蛋了。
虽然闯祸的不是她,但她就是害怕。
宋以慎抱着贺韵初的肩膀靠在自己身上,轻声安慰道:“没事,有我在呢。”
心底隐隐生出一丝作为女婿对未来丈母娘的恐惧。
“但是,我可能要去珺姨家了。”
“嗯。”宋以慎只是问道:“很安全,对吧?”
而现在他更恐惧的是贺韵初再遭遇不测。
他渐渐地开始有些怀疑自己,难道他真的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吗?
手机铃声拉回了宋以慎的思绪,他垂眸看着屏幕中央的“爸爸”两个字,按下了接听键。
贺瑜颂的声音立马在贺韵初耳边响起,“哎哟,宝贝女儿啊,心疼死爸爸啦,快让爸爸看看,看看伤哪儿了,严不严重?”
“爸爸,妈妈是不是知道了?”
“哎,没事,有爸爸在呢。”贺瑜颂似乎轻叹了口气,“其实你妈妈也很担心你的。快给我看看,伤到我宝贝女儿哪儿了。”
正好医生固定完,贺韵初朝视频里面的贺瑜颂展示着自己绑着石膏的手臂。
“看吧,现在我的胳膊很坚硬呢。”她轻轻敲着石膏,倒是乐观。
“好,唉……”贺瑜颂心疼却又觉得自己无用,“诶?你三叔呢?”他忽然蹙眉问道,在视频里面左右寻找,“你身边这个人是谁啊?是不是有个人?是你三叔吗?”
他好像看到了,应该是个人。
贺韵初支支吾吾道:“……啊,爸爸呀……我给你说个事儿,就是,我,我……”
之前她因为追求宋以慎不得而伤心难过,贺瑜颂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现出对宋以慎的不满,但是要是现在告诉他她正在谈的男朋友就是宋以慎,那贺瑜颂肯定要翻旧账的。
贺韵初了解她爸爸,表面笑呵呵的,其实心里记着仇呢。
“……我谈恋爱了。”
贺瑜颂没有生气,很是开心,“好,好!宝贝女儿终于想通了,爸爸为你高兴。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那个叫宋以慎的小子,爸爸就觉得他不行,根本配不上我的韵初。现在看见你这么开心,这小伙子一定不错。来!给爸爸看看你男朋友!”
“啊?”贺韵初抿唇,忍着笑。
这下有好戏看了。
“他一个大小伙子,怎么能害臊?给我……”看看。
宋以慎看着憋笑憋得肩膀乱颤的贺韵初,拿着手机把摄像头对准了自己的脸。
“叔叔好,我叫宋以慎,是韵初男朋友。”
说完,他发觉自己的表情太冷漠了,不太礼貌,于是嘴角肉眼可见地扬起了一抹弧度。
贺瑜颂只觉得这小伙子挺帅,笑呵呵道:“这么巧,你也叫宋以慎,真是……”突然反应过来,他神情一变,脸色立刻沉了下去,“你就是宋以慎?”
“我是……”
不等宋以慎解释,贺瑜颂气愤道:“好啊!我早就想揍你一顿了,上次去申海没见到你,现在……”
“爸爸!”贺韵初眼见情况不对,及时开口道:“你上次不是说只想聊聊吗?”这怎么跟她听到的版本不一样?
贺瑜颂冷哼一声,道:“我找他聊聊,再揍他一顿,不行吗?”
“还好你没见到。”贺韵初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叔叔,以前我是有很多不对的地方,但您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韵初的。”
“哼!渣男都是这么说的!”贺瑜颂气得在家里来回踱步,“骗子也是这么说的!你就是想骗我女儿!呵!”
贺韵初不禁扶额无奈,“来,我来说吧,他有时候比较幼稚。”
还记得小时候贺瑜颂给贺韵初买玩具,一半是芭比娃娃,一半是玩具汽车和玩具枪。
显然,那一半是他给他自己买的。
而且,贺瑜颂还非要把她的芭比娃娃排成一排,当他的枪靶。
现在贺韵初才明白,其实另一半也是他给他自己买的。
“爸爸。”
贺瑜颂立马切换了态度,无比殷勤道:“宝贝韵初,又怎么了?”
“你就在家好好陪妈妈吧。”
“哎?怎么能这么说呢?爸爸要过去帮你打跑渣男!”贺瑜颂义正言辞道。
贺韵初无奈,手腕和头一起疼,“我要去珺姨家养伤,爸爸你还是不要过来了。”
“啊?你要去你珺姨家啊。”贺瑜颂明显有些退缩之意,“那行,那你就好好养病,爸爸晚上再给你打视频。”
贺韵初不禁感慨道:“果然还是珺姨管用!”
当初贺瑜颂一声不吭地和官珏结婚,权珺知道后骂得他不敢还口。
好闺蜜突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抢”走了,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骂贺瑜颂一定是拐卖妇女的骗子。
刚刚贺瑜颂也骂宋以慎是骗子来着,原来是他有这方面的经验。
季择舟和凤兖徽一起赶了过来,季择舟掠过门口的宋以惗,着急进去看贺韵初。
凤兖徽在走廊就停住了脚步,静静地打量了宋以惗一眼,有些生硬地开口道:“你,有没有受伤?”
好像他们也不算朋友。
不知道这份关心在宋以惗眼里是否多余。
但他还是忍不住对宋以惗的关心。
“没事。”宋以惗没有直视他,抬起脚步,挪到了休息椅上坐下。
“哦。”凤兖徽的目光依旧落在宋以惗身上,扯了扯嘴角,笑得生涩。
他感受得到,宋以惗是在排斥他。
难道是因为他之前的行为太过冒犯、太过激进了吗?
他是不是吓到宋以惗了?
他是不是应该道歉?
“不,不好意思,我……”
“你一直在门口干啥呢?”季择舟二话不说,过来就把凤兖徽拉了进去。
宋以惗扭头,看着无人的门口,渐渐出神。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又好像什么都想了。
脑子空了又乱,乱了又空。
病房里面的气氛有点儿沉闷,贺韵初开口道:“答应了帮你们的,现在看来应该是不行了。”
坐在贺韵初对面的季择舟笑了笑,不在意道:“没事,师父,只要你手能恢复好,不留下后遗症就行。我们这,都是小事儿。”
跟贺韵初的健康比起来,一场比赛应该算是小事儿吧。
贺韵初知道季择舟心里有遗憾和惋惜,但现实就是这样,她改变不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你好好休息,不用管我们。”凤兖徽开玩笑道:“诶,你不是跟徐家关系好吗?不如你问问他们有没有兴趣建个电竞俱乐部,我们整个JY战队直接搬到天禾算了,也省得跟Kt那帮混蛋交手。”
季择舟打了个响指,附和道:“这是个好主意!”
贺韵初笑笑,她知道凤兖徽和季择舟是怕她会内疚吧。
她忽然发现JY战队的JY,好像是“加音”的首字母。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拒绝的。
帝京,千神殿。
看了热搜,得知贺韵初右手骨折后,一时间,殷韶嘉惊喜欲狂,“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我!贺韵初,我花钱找了那么多人去杀你,都被你成功躲过了。但是最后,你还是上不了赛场。手都断了,恐怕以后都不能打比赛了吧,呵哈哈哈哈——”
她觉得自己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
虽然没能彻底解决了贺韵初,但只要贺韵初的手残废了,以后打不出那些绝技,也算是达到了她想要的目的吧。
JY战队却被这突然的一击弄得死气沉沉的。
“哥几个,咱不能这样啊。”陆燃虽也惋惜,但还是决定鼓舞大家,“加音大佬虽然能帮我们,但是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全倚仗大佬啊。这本来就是我们的比赛,现在大佬受伤了,我们更要拿出斗志和实力,让Kt那帮龟孙子看看,我们JY战队没有一个孬种!”
宋蔚南昂扬道:“没错!我们可是以‘加音’命名的战队,绝不能给加音大佬丢脸!”
……
宋以慎把贺韵初送去了权公馆,回来时心情有点儿低落。
“姐,我有点儿想不明白。”
果然,弟弟遇到问题的时候总是喜欢找姐姐的。
“说说。”宋以惗站在台阶上,面无表情地望着院子一角,似乎也有心事。
“以前我一心学医,就是想护你周全。可我现在还想保护韵初。我在医院的时间太久了。”有时一场手术就要二十几个小时,早到晚退更是家常便饭,他总不能丢下手术台上的病人离开,“如果不能在韵初身边,我就保护不了她。”
宋以惗想起来今天在发布会现场的情况,那时她就在贺韵初身边,或者说,她本来应该在贺韵初身边的,但还是让贺韵初遭到了辛瑶的毒手。
“如果你学医只是为了我,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不需要你为我治病了。”
确切地说,宋以惗从一开始就不希望宋以慎插手她的事儿。
宋以慎一直都拿医治宋以惗当作自己的责任,所以现在由宋以惗来拒绝是最好的。就算宋以慎今天真的离开了医学行业,就算她以后因为平衡剂身体真的出现了问题,宋以慎也不会为此自责内疚。
宋以惗缓缓转过身,看着宋以慎,认真问道:“只是你现在,真的还是只为了我吗?”
宋以慎眼眸微动。
“你已经是所有病人的医生了。”
宋以慎只是还没有看清自己的心而已。
宋以惗笑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无论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她知道她也没有看清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