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世良火急火燎进来,没来得及阻止,只见宋以惗把大半块炸鸡全塞进了嘴里。
他伸手过去,总不能把东西从宋以惗嘴里抠出来吧?
手臂尴尬地落在半空,下一秒往身后一甩,转身质问起管迁,语气极冲,“管先生,她还是病人,你怎么能这么纵容她?”
宋以惗趁侯世良不注意,从嘴里吐出那半根炸鸡腿,又肆无忌惮地啃了起来。
管迁笑道:“无伤大雅。”
侯世良气急败坏,严肃道:“什么叫无伤大雅?你知不知道任何微小的差错,都有可能造成无可挽救的后果。不要总是心存侥幸!”
啪嗒!
一根极其干净的骨头落到了桌面上,宋以惗冷声说:“我不吃了。”
这怎么没有申益吾撑腰,侯世良反而更敢教育她了?虽然他说的是管迁。
这不是指桑骂槐吗?
宋以惗蒙上被子,翻身睡觉。
太烦人了!
醒来必须出院。
侯世良无语。
这怎么她还生上气了?吃完了再说不吃了,有什么意义?
他又看向管迁,话都到了嘴边又生咽了回去。
简直是对牛弹琴!
他甩头,大步流星地走了,背影十分霸道。却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整个人瞬间软了下去,心脏怦怦直跳。
“侯队长……”便衣警察及时扶住了人,说:“这里有我和小刘守着,你先去旁边休息会儿。”
“啊,我没事儿……”侯世良心虚,摆手道:“就是,就是有点儿……虚。”
“啊?”
侯世良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颓势般地走到座椅前坐下。
这些人哪里知道他心里的后怕。
宋以惗是何许人也,他刚刚竟然直接教训了这个大人物。
那可是连申益吾都不敢大声说话的对象。
唉!侯世良啊侯世良,你真是不想干了。他在心里感慨道。
第二天,宋以惗开门出来,见两边各站着一名年轻警察。她微笑点头,对他们说道:“早。”
“宋小姐早。”
“宋小姐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挺……好……”宋以惗双手负到背后,说话间已经走到门外,脚步悠闲缓慢。
那两人心想,这宋小姐不是挺好说话的吗?还主动跟他们打招呼,侯队长怎么能怕到腿软?
他们已经知道了侯世良昨天腿软的原因。
只见宋以惗回头又朝他们笑着,他们同样微笑点头以示回应。
刚要在心里再次感叹宋以惗一番,不料,却瞧见那温柔的笑一下子落到了空气中,消失不见,而宋以惗拔腿就跑,转变太快以至于没人反应过来。
“……诶!”
“追啊!”
俩人这才明白过来,宋以惗的可怕之处不是脾气不好,而是行为古怪,让人难以捉摸。
“宋小姐……”
“宋小姐……”
转弯处,侯世良提着食盒,迎面撞见了他的一名属下。
“怎么了?”侯世良问。
“快!宋小姐……”
“她怎么了?”
“宋小姐跑了。”
“什么?”侯世良惊吓得瞪圆了双眼,扔下手里的东西,立马追了上去。
“姑奶奶欸!”他边追边叹息,还不如昨天腿软的感觉好,现在,他恨不得自己是双飞毛腿。
宋以惗跑出了住院部,见管迁从里面推开了车门。她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车,催促圣开赶紧开车。
“走走走走走……”
和侯世良嘴里的“快快快快快”有异曲同工之妙。
“就知道你要走。”管迁笑道。
所以就早早地让圣开开车过来,在外面接应。
被人看守的日子,宋以惗可不喜欢。
没有炸鸡的生活,宋以惗更不喜欢。
“我来得及时吧。”
“一般一般。”
圣开脚踩油门,车已驶出军区医院,前路方向万千,他问道:“去公安局?”
他知道宋以惗昨天协助广庭缉毒警抓捕了毒蛇帮贩毒团伙,现在去缉毒大队十分合理。说不定还能在审讯那帮人事儿上帮上忙呢。
嗯,惗姐就是这么的热心肠,助人为乐。他觉得。
没想到,宋以惗却说:“去什么公安局?赶紧离开广庭,能多快就多快。”
要是碰上申益吾,她不得重返医院待着养病。
唉!她不想对申益吾不敬。
干脆不见!
侯世良跑出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宋以惗的人影,见另一个属下朝他走了过来。
“队长,宋小姐……上车走了。”
“啊?”侯世良喘气,对着面前的空气指责道:“我说了不能太纵容她,这下好了,你直接把人接走了,要是,要是……”
“队长,你在跟谁说话?”
侯世良瞥他一眼,收起话音,正色道:“通知申局,就说,是我们失职,让宋小姐……逃走了。”
“是!”属下又撤了回来,问道:“申局,会不会,怪罪……”
“唉!”侯世良摇头,他也没办法,“去吧。”
但想必申益吾也拿宋以惗没办法。
毕竟他是亲眼看见申益吾在面对不肯睡觉的宋以惗时,只剩下束手无策的。
车离市中心越来越远,宋以惗一圈一圈不紧不慢地缠下胳膊上的纱布。原先刺眼的血洞,仅一天时间却已经结痂。
宋以惗毫无感觉,用那只受伤的胳膊甩起纱布,借着风力把纱布抛出了窗外。
这点小伤,还想把她困在医院里,而且还要困好几天,只能吃清淡的。
她哪里受得了?
“惗姐,你乱丢垃圾。”圣开收回落在后视镜上的目光,语气随意。
“哦。”宋以惗不在意,两秒后再次开口,说:“那我捡起来吧。”
好像也不是良心发现。
好像也是良心发现。
“啊?”圣开放慢车速,说:“那我倒回去?”
没有等到回应。
他倒了回去。
宋以惗觉得应该是圣开有良心、有道德,所以她说:“那你下去捡吧。”
圣开不知道宋以惗的想法,只当她是懒得下车。
“如果有一个人,”管迁看着发呆的宋以惗,开口道:“总是做着违心的事,却一直觉得自己是从心而行,那么,这个人,会感觉怎么样?”
宋以惗回神,侧目看他,说:“应该……应该很快乐。”
那毕竟是从心而行。
“那如果,她只是在自欺欺人呢?”
这就意味着所有的从心而行,都是违心之举。而她也都知道,偏偏还是那么做。
宋以惗笑了,她说:“那人,有那么傻?”
“是啊,那人,很聪明!”管迁也笑着看她,说:“可能……是因为太聪明了吧。”
宋以惗没有再问。
她,好像真的看不清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