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的百花园笙歌热舞,来往的客人无一不醉倒在这温柔乡之中。
显眼的舞台中央摆放的几座囚笼,笼中的美人衣不遮体,身上披着的薄纱堪堪掩住重要部位。
围绕着他们的男人面露饥色,个个巴不得将人从笼中“救”出来以解自己的欲火焚身。
“来来来,斟酒斟酒!”
“接不上诗的可就没有福气享用这婀娜多姿的美人了!”
“快起头,本公子都等不及了!”
“是啊是啊,区区几句诗能奈我何!”
这群人衣着不凡,乍一看就是些玩世不恭的世家子弟,不泛有能文能武之辈,没几个钱还见识不到这场面。
“时不待人,以“秋”为始,我先来……秋尽江南草未凋。”
这诗挺有意思,下半句便是“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让人不由地想起“二十四桥”上的美人在扬州西城外小桥夜吹洞箫的典故。
“玉人何处教吹箫?羽公子这诗从你口中说出来当真别有一番滋味,就是不知哪位美人幸得羽公子牵挂,喝了那美人为他人吹箫的醋?哈哈哈……”
这等低俗的打趣,引得在场寻花问柳的男人起了共鸣。
“好好的诗竟被他们这样糟蹋。”
郎峰愤愤地饮下一口花酒,随即将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掷。
脸上倒看不出神情,言语之间已显怒气。
盯着他见底的酒杯,祁述嘴角噙笑,心里嘀咕着:“生气都一板一眼的,有趣。”
“别光顾着品诗啊,该你们了,接不上这美人就归本公子了!”
说着这羽公子便扬起手探入笼中,猥琐地抚摸美人白皙的脸颊,“美则美矣,就是太瘦弱了。”
“羽公子还好壮的那一口吗?哈哈哈……”
“那可不,他花样最多,就喜欢这些!”
“行了行了,赶紧接令!”
“小意思,我来!就……点秋江白鹭沙鸥。”
“该我了,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哎呦不愧是小段将军,一开口便有金戈铁马之势,在下佩服!”
“场面话不多说,继续!”
“自古逢秋悲寂寥……”
“……枫叶荻花秋瑟瑟。”
“洛阳城里见秋风……”
眼看到接令的最后关头,个个都不淡定了,想着能最先接上这尾好抱得美人归,一着急脑子都乱作一团。
这时,祁述淡然自若地高声吟对道: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声音浑厚清澈,穿过整座厅堂,楼下的人纷纷把目光齐聚声源处。
只见祁述一身蓝白相间的胡袍,墨蓝的长发半披散,几缕发丝垂至脸侧,双耳戴着金边圆环,整个人慵懒地斜靠围栏,双臂交叉,面色平静。
棱角分明的脸上尽显凶煞,不禁让人同情笼中美人几分,奈何人家抢先一步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有人却开口道:
“这人的穿着似是漠北来的,这阵子陛下最忌惮漠北人。”
“害,咱们这不也有漠北奴隶么,慌什么!”
郎峰眉间微动,目光投向备受瞩目的祁述。
来之前看他的装扮便知道这是漠北服饰,隐约猜到此人或许与漠北有着某种渊源,只不过没有抛出疑问向人问个究竟。
人家不主动说,他便不问。
“既然公子接了这令,这美人就归你了!”
另一边,断生道。
无言敲了敲木门,“有人吗,我等上京游玩,途经此处可否暂借一宿?”
话音刚落,破旧的门咯吱一响,迎面而来的是一位瘦弱的约莫而立之年的男子,身着白衫,青丝绾成一束别在脑后。
看样子准备要入睡,无言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无意打扰,只是这夜色已深,实在不便赶路,可否行个方便?”
白衣男子无声地点了点头,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让他们进去。
两人刚进去便被屋内的陈设吸引,外头看着破破烂烂的,里边却整洁干净。
入目的是小小的堂厅,各色墨画挂至灰墙,最左侧是一张榉木而成的书案,后方是一个简易的书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书典籍。
对立面也就是右侧,放着一套同款榉木的茶几,正上方的墙面装着一幅山水诗画。
越过前厅,就是主人的休息之所了。
白衣男子正要引着两人进去,无言适时打断:“我们就在厅堂落脚便可。”
黑衣人也附和道:“不好叨扰主人家。”
白衣男子面色柔和,抿了抿唇不发一言,抬起手又比划了一番。
两人被他的举止怔了会,这人是个哑巴……
看不懂手语的两人有些不知所措,面面相觑地挠了挠头,咧嘴干笑。
白衣男子看出两人的窘迫,转身走向书案,提笔悠悠地写下一行字:
“夜里微凉,小厅四处漏风,我给你们拿两床棉被。”
无言看着他执笔的姿势以及书写的字迹不禁蹙眉,心底暗叹道:瞧着以前应该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怎会居在这小木屋里?
黑衣人倒没发觉不对,笑嘻嘻地会回应道:“多谢公子款待,劳烦了。”
白衣男子唇角微扬,摆摆手表示小事一桩,没有关系。
接着步履轻盈地从无言身边擦肩而过,携带着的一阵细微的轻风隐约透着一股熟悉淡雅的香气。
无言敛眉,转身看着白衣男子行走的背影,视线落在他脚下掺着泥土的鞋上。
奇了怪了,按理来说这个时辰本该入睡,看他装扮也像是准备就寝的人,怎么鞋面沾了些湿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