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龚凡大清早自然而然就醒了,昨天的昏迷之后的事情也都忘了。
睁开眼看到吗喽搂着他,满眼都是红血丝的模样,眼前似乎闪过了一个小小的棕色身影,不过在下一秒又消失了。
“醒了?老天爷你终于醒了,快吃饭一晚上饿坏了吧!”
尼基塔看到他睁眼,瞬间笑了,那一晚上没喝水干裂的嘴唇都裂了个口子。
他也没注意到自己的情况,赶紧把一直热着的电热饭桶推了过来递给龚凡。
龚凡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看着坐着跟他差不多高的尼基塔,以及他推过来的饭桶,那双黝黑的眸子迷茫了一瞬。
这个场景,咋有点熟悉呢?
试着动了动脑子,但是想不起来。
算了。
嚼嚼嚼。
龚凡跟没事儿人一样,接过饭桶,开始了日常干饭。
看到他恢复正常,霍子茵等人也松了一大口气。
今天一整天,他们都在不停地收人。
“要听话.....我们将迎接.....真正的幸福......”
明越摸了摸男人女人们的头,一如对孩子那般温柔以待。
他们,早就成为了彼此的家人。
他亲手培育出来的孩子们,都是他的家人。
男人空洞的眸子,始终没有情绪,但他的声音比昨天更温柔。
人手比较多,主要是龚凡分身多,所以他们的副本任务,一直照常进行着。
甭管干得怎么样,至少不会被规则判定成违规。
于是。
地狱犬咬着水管子就随便洋洋洒洒水,尽管里面的怪物们都被夜冥给解刨了。
夜冥和姬无影一路片诡异,片的特别过瘾,这是他们最近玩的最痛快的一次。
那些剩下的12个监督员,也被捆上了。
“明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蜜糖大人明天就要来了,她看到猪全部消失,肯定不会放过你!”
“明越.....你应该知道,如果他们赢了,咱们谁都别想活,包括你保护的那群小猪!”
“把我也带走吧.....我只是被迫参与他们的行动......我从来没有碰过那群小猪.....”
“放你妈的狗臭屁!你是性无能,专门用工具折磨他们!!”
“够了........”
“我用工具也没弄死过猪!顶多就是.....把他们弄残了.....我哪像你!!每次都把小猪弄得昏死,好几次没及时送到明越这,都他妈让你给弄死了!!”
“哪能怪我吗?谁知道小公猪肠道那么脆弱?我以为公猪能抗比小母猪抗霍霍.......”
“你们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去,明越你把我也带走吧,我真的没怎么伤害小猪,我承认碰了两次,但是我没伤害他们!”
“滚你妈的,就他妈你最恶心了,嫌弃小孩哭的闹心,直接带着10几岁的公猪母猪去找改造诡异玩的,把人给活活玩死的人,他吗不是你啊!?”
“别说了......”
“明越,你是知道我的,我们以前还在博展会上见过,这么多年过去,我从来都只跟诡异玩,没碰过任何一只猪,所以请你让他们把我也带走!”
“你别他码在那装好人!”
“就是!你也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啊!你怎么不说出来你让孩子们吃奥利给的事啊!?”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
明越的手,正在快速的颤抖,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死人头,又麻木的垂下了头。
他的语调已经被控制到很难产生剧烈起伏,只有颤抖后又压下去的幅度,一次次反复的折磨着他。
就在其他人还要继续互相指责的时候。
“屁花。”
龚凡把屁花放了出来,让它困住了所有人,还命令它不许啃这种恶心的东西。
“别难过......至少孩子们...能离开这.....以后就不用.....不用.............我草你妈了个逼的我要打死你们!!!!”
尼基塔抹了把脸,抹了一把又一把,他哽咽着拍了拍明越的肩膀。
本来开口想要安慰的话,在说了不到两句后,彻底崩盘了。
他捏着颤抖的拳头,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打死这群畜生。
那张帅气的大叔脸,原本的温和不在,只剩下满脸怒气,泪水在汹涌而下。
只要是有违人伦,只要是年幼的孩子受到了欺辱,他每一次听到都会崩溃会控制不住情绪。
真的控制不了一点。
听听啊。
明明都是同类,都是人类。
可这群畜生都不如的该死的东西,却叫着那群可怜的同类,小猪,肉猪,公猪母猪。
多么可笑啊。
他们自己明明也是人类的啊。
吧嗒。
吧嗒。
温热滚烫的泪水,早就已经消失了,明越没想哭的,他以为自己哭不出来了。
泪水,早就随着那年24岁的明越,一起消失了。
206年,很多东西都消失了。
除了对于死亡的渴求,他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愿意记得。
感官,感觉,情绪,心情。
这种奢侈的东西,全部都在一次次死亡后,慢慢消失。
可为什么,他又会哭了。
他明明早就哭不出来了,他甚至连骨头都不是人类的。
他已经不是个真正的人类,为什么还会哭呢。
为什么啊。
想不通啊。
研究了两百年的人类,他亲手杀死养育的人类,多如牛毛多不胜数。
可在这一刻,他竟然连自己的身体,都看不懂了。
你凭什么哭?
你凭什么装做心疼的样子去哭?
明明你杀的人不比这群人少啊?
你杀的人,杀的孩子,亲手送上餐桌的人,比他们还多啊。
凭什么。
你哪来的资格去难过?
他死死攥着拳头,却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看着尼基塔愤怒揍人的样子,明越眼前有些恍惚,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是......因为。
有另一个人.....跟他感同身受了吗。
是因为......尼基塔也在为孩子们痛苦吗。
是因为.....他终于不用一个人.....抗下所有悲伤了吗。
眼前,似乎浮现出曾经,他犯错后大人们包容的模样。
原来。
他活了206年,变成了怪物之后。
还能遇到一个....愿意心疼他的人类啊。
哪怕......他们只是陌生人。
“......谢....谢谢...你....”
男人道谢的话,从平稳到哽咽,一颗一颗豆大的泪珠落下,却又快速被擦掉。
他悲痛崩溃到无以复加的情绪,还没来得及表露,却又被极力的压制下去了。
他再一次,控制不住的侧目,看向旁边的死人头。
那张清秀的脸,从始至终都是麻木的,那双大大的眼睛,只有空洞。
再次抬头看向尼基塔,还有龚凡他们帮忙揍人的身影,他的手颤抖的更厉害了。
他们,都很善良,比起这群畜生要善良得多。
如果,他们早点遇见,是不是就不用承受那么多的痛苦。
没有人知道,他这206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没有人知道,他沉浸在学习里,突然被选中,在死亡中挣扎到底是什么感受。
没有人知道,他亲手把父母变成了怪物,只为了留下一丝亲情,到底有多难过。
没有人知道,他做着喜欢的事,却只能给他人带来无尽的痛苦和死亡,到底有多愧疚。
没有人知道,他整整206年,一个人坚守着可笑又无用的善良,到底有多痛苦。
现在,有人在心疼他的遭遇,感受他早已麻木的痛苦。
甚至,他们正在帮他出气,给了他活下去的动力。
可他。
还是好痛苦。
好想死。
不想活了。
好痛苦...痛苦到承受不了啊.....
“杀了我......杀了我吧....求你......”
砰。
说着说着,他像是已经无法继续多活一秒钟。
掏出了手枪,他再一次重复着没有尽头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