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芫蘅吓得缩回了手，她在女人里已经是胆子相当大的了，但是面对萧长意这样的杀人如麻的沙场宿将，还是会觉得心有戚戚。
“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何必这样的紧张，我要是不够了解你，怎么知道这次有没有押对宝，这次要是失败了，我爹非亲自砍了我的头不可！”
萧长意笑着又把汤推了过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芫蘅端过来，看到萧长意面色如常，这才开始小口小口的喝着，她也没什么坐相，觉得冷就盘腿在椅子上。
“林太医从淑妃手中救了你，淑妃已经死了，林太医死了，林玉婉死了，这本身就让我觉得有些蹊跷。”
“太医救了一个皇子，十之八九是因为这个皇子有病吧？”
“那这个皇子有什么病呢？”
“让我猜猜，是不是命不久矣？”
萧长意脸上的表情不变，又用公筷给萧芫蘅夹了一筷子的菜，是长白山的蘑菇和金华的火腿。
现在城中的人都有了饭吃，而且靠着这些物资，可以撑起来一个边防城市，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守城，都是他们自己说了算。
萧芫蘅一边吃东西，一边用余光审视着萧长意。
这决定，她接下来到底是投靠云娇娇还是萧长意。
富贵险中求。
“你是怎么发现的？”
萧长意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应该做的都很隐蔽，不会让人发现，但是现在却被萧芫蘅在这里威胁。
萧芫蘅赶紧把碗放下，快速的解释，否则下一刻就要被萧长意推下城楼杀人灭口了。
“请殿下不要误会，我没有任何证据，殿下放心，其他人肯定不知道。”
“殿下明明很喜欢王妃云氏，为什么不和她生个孩子？我思来想去，才想明白，殿下是认为女人在生孩子的时候十分虚弱，根本就没有自保的能力，而且殿下本来就不在乎血缘的牵绊，与其有个孩子掣肘，还不如让云氏做了王妃，从殿下的众多子嗣中挑选一个。”
“一个不成器，还能再挑一个，好过自己九死一生的冒险，云氏王妃可以为慕容调理身体，就一定可以为自己调理，只能说明你们两个人不想要孩子。”
“我当时只是猜测，殿下一直在外面打仗，朝堂波云诡谲。”
“为什么她还会出现在江南，和商公子纠缠不清？我当时就明白了，殿下是想要云氏王妃另外再找个依靠，因为您不能一直保护她。”
萧长意抽出了弯刀，架在萧芫蘅的脖子上，看她的目光像是看一个死人，所以压在心里许多年的话现在就能说出来了。
“林太医救我，我确实是差点死于心疾，我的母妃安氏，不是被淹死的，而是惊惧诱发心疾而亡。”
“她之前的几个子女，我的哥哥姐姐也是这么死的，父皇认为她生的孩子都养不大，不详，所以疏远了我的母亲。”
“林太医给我配了药，又用针灸的法子，为我续命，我大概可以活到三十岁。”
“我母亲那一脉早早的衰落，就是因为人丁稀薄，家族里很少有人能活的过五十，田产房产，就被其他人霸占瓜分，甚至他们这一脉好不容易出了个进士，还因为势单力薄被推出来顶罪。”
“我母亲这才进了辛者库为奴。”
这才是真正的真相。
所以，萧长意不喜欢自己的孩子，是因为他认为很大的概率这些孩子都长不大，长不大的孩子，身体不好的孩子，越倾注的心血多，最后给人的打击越大。
萧长意低头看着地上被踩得乱七八糟的雪，眼泪不由得落下来。
像是在和萧芫蘅说，也像是在和自己说。
“所以，你说我这一辈子，能得到什么，能留得住谁？”
“娇娇如果爱上我，她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是我的屋里人，眼睁睁的看着我在她眼前咽气，是不是太过于残忍？”
“我自己是男人，我还不知道其他男人都是什么东西吗？”
“拿的上台面的利欲熏心，上不得台面的就是一滩烂泥，没有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我只希望，她这一生，在我死后，她可以靠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这绝对是萧长意最大的秘密！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没有人会追随一个会早亡的统治者。
他一呼百应，于万军中威望极高，甚至在军中说一句话比皇帝的话还要管用，就是因为他年轻。
年轻，就是最大的希望！
二十五岁的萧长意，意气风发，能贪腐的官吏和匈奴人闻风丧胆，即使是一颗粮食也没有了，兵甲半数以上战死，只要他还在这座城楼上，匈奴人大军压境，就不能前进分毫。
可是，如果他活不到三十呢？
多少人心中会被绝望笼罩？
现在京城的很多世家子弟，都在指望着长大了以后为萧长意效力。
梁君渡甚至发誓这一辈子就追随萧长意这一个君主。
如果萧长意死了，他们的一生要如何托付？
他不是不想做，而是死亡最终会把一切分开，让他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基业分崩离析。
是他，难以掌控的人生。
萧芫蘅震惊的看着萧长意，他的铠甲染血，还没有打理过，银甲泛黑，英俊消瘦的侧脸在烈烈北风中如同刀削。
她很害怕。
萧长意是真的起了杀心。
萧芫蘅能感觉到自己的手都在一直抖，说话的声音也在抖。
“殿下，这些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想听了，殿下一定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
萧长意把刀抬起，眼睛里明明有一团火，但是却冷的吓人。
“萧芫蘅，这一战之后，我会封你为英王，在京中单独立王府，你的女儿是继承人，你负责整个西北的粮食、茶叶、绸缎、皮草的贸易往来。”
“这座城，就是你的封地，从此改名夫人城。”
“王妃来这里以后，你和王妃结伴而行。”
萧芫蘅还是傻愣着做不出其他的反应，她是个胆子很大的聪明人，在萧长瑾的葬礼上杀了那么多的人。
但是面对萧长意的时候，还有着灵魂里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