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复舟嘴角挂起弧度。
他也上头了。
不知不觉间，李复舟的剑势愈发猛烈，生生不息的剑意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来了。”
台下的俞不才瞳孔蓦然一震，李复舟白天打败自己的，就是那招。
只见台上，李复舟剑走如龙，身形一转，手腕抖动，剑如闪电般刺出，其速之快，竟在空气中划出数道细微的白痕。
他身后隐约有金龙虚影显现。
龙霄抖剑术。
珍峰独家秘术。
此招一出，陈逸的脸色便变得更为苍白了。
但陈逸似乎此刻，正在呢喃些什么。
“终于来了吗......”
他猛地侧身，剑斜挑而上，与李复舟的清秋碰撞在一起，溅出点点火星。
三道白痕消逝，剩余剑气，尽数落于陈逸身上！
李复舟剑势突变，手腕翻转，清秋自上而下狠狠劈来，仿佛要将这天地都劈开一道裂缝。陈逸却不慌不忙，一个后仰，险之又险地避开这一击，同时手中素心顺势横扫，直逼李复舟腰间。
李复舟身后，金龙咆哮，剑意无穷。
只是，他的脸色同样不好。
因为，当他施展“龙霄抖剑术”时，运用双臂与手腕的需求极大，他的上身所需支撑力量颇多，故而脚下步伐，会比先前慢上不少。
所以先前在俞不才近他身之后，他才倾力使出此招。
此刻，陈逸手中素心直指他的腰间。
难不成他看出来自己的破绽了？
李复舟大为诧异，心中明镜湖面落入石子，他顾不上内心的迷雾重重，赶忙踏出蹀步，手腕的抖动也更为剧烈。
金龙重影，自剑尖迸发，李复舟剑随身动，整个人如同一尊剑之神只，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无尽的威严。陈逸目光一凝，转攻为守，双手握剑，奋力一挡，那剑气撞在素心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热浪从陈逸脸颊两侧流过，他咬咬牙，再度撩起素心，这次，目标仍是李复舟腰间。
他想以快取胜。
至于先前硬扛下那些磅礴的剑气，也是为了李复舟近身，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陈逸心细如丝，奈何对方剑势无双。
“这孩子的剑术，是你教的吧。”
山门冷不丁冒出一句，询问莫逍遥。
“嘿嘿。”
莫逍遥笑意充盈。
“是不是和我一样好？”
“和你一样吊儿郎当的。”
“什么？”
“气死我了，到底谁是宗主！”
山门不语，群山语。
擂台剑气如群山。
陈逸身前舞出一片绚烂剑幕。
他顶着李复舟的剑气再度近了李复舟的身，破开了他的剑势。
素心稳中求胜，欢快长鸣！
李复舟心中暗知不好，后撤一步，手腕停顿，清秋擦过素心，顺势转身。
可陈逸没有善罢甘休，他想起了那些天莫逍遥教给他的剑道真意，他深吸一口气，脚尖点地宛若蜻蜓点水，整个人腾空而起，在缥缈宗弟子们的注视下凌空一剑，落于李复舟头顶。
先是看准时机，破开李复舟无双的剑势。
接着待李复舟抽身，步伐不再缓慢时将攻击重心放到上空。
好心计！
李复舟眉头紧锁，额头上汗珠滚落，可此刻的他，只觉异常畅快。
半年前李复舟在山上，陈逸在登山。
如今陈逸凌空，好似在山顶，而他李复舟在山腰。
怎么会呢？
只见李复舟猛地暴喝一声，周身剑气纵横，金龙虚影愈发凝实，仿佛要挣脱束缚，冲向天际。
陈逸只觉一股磅礴压力扑面而来，呼吸都为之一滞，但他心中信念坚定：“今日，我定要胜你！”
陈逸手中剑气四溢，如无数纷飞的白鸟，那是他从李沧澜的那一剑中悟出的真谛，后练剑时转化为剑意，虽神似但意终究不同，差了些许。
李复舟向上挑起剑气，波澜四起，将陈逸的剑气白鸟一一化解，同时身子略侧，有一剑，于心头，蓄势待发。
远处黑暗中的陈怡，忽然心头一紧。
要是哥哥用双剑，就能赢了。
陈怡睫毛似弯月，缓缓落水，弯月之下，有雾气生。
而此时陈逸的眼中，也看到了些许金色雾气。
李复舟猛然打散自身剑势，任凭陈逸剑花在他肩膀处绽开，当然，他先前斜过身子的那个举动，帮助他躲开了不少剑气。
之后，干净利落，一剑递出，滚滚剑气推开陈逸，气吞万里如虎。
陈逸赶忙换气，不过一口气刚刚换完，李复舟再度来到身前，故而他当机立断，以“青竹纵横”为防御式，素心剑身覆上一层剑气，以剑身接住了李复舟的如龙一剑。
李复舟面容不改，“飞花式”再次施展，配合着龙霄抖剑术，一时间，台下有无数弟子眼中出现了群龙集舞的画面，剑气宛若龙冲九霄，李复舟剑剑皆有流光溢彩。
此时，刘芫等人已经顾不上责备莫逍遥了。
“师妹，李复舟他......”
阮泉眼神清明，带着震惊，望向刘芫，而后者，除了同样的震惊之外，还有喜悦。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他走出自己的路了。”
看着自己师妹眼中的泪花，向常阳温和一笑，难得在语气中放置了许多赞赏之意。
莫逍遥点点头，“大抵是与师妹你那龙霄抖剑术有些关系，我一开始还以为小李的路会是‘清秋’什么呢。”
刘芫没有说话，但夺眶而出的泪花和嘴角的梨涡，是怎么藏，也藏不住了。
大千世界，无一物十全十美，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纵使李复舟有些许不足之处，但若怀赤子之心，正视自己的阴暗面，一路高歌挺进，定然能够在剑道处找到自己的“柳暗花明又一村”，生生不息，不过如此。
这是李复舟在与陈逸的交手时幡然想到的。
当想通了这点，李复舟不再迷茫，手中清秋也变得更快，更猛，剑气更为惊人。
世上有无数条路，有人负重前行，一步一个脚印踏出了泥沼；有人吊儿郎当，边哼着小曲边走上了康庄大道；有人站在光暗交界处，心有千千结，徘徊不定，最终踏出第一步时，无论选择为何，至少他踏出了第一步。
李复舟心里清楚，自己的路，是“无所不尽其极”。
他豪迈大笑，清秋剑势蓦然一转，从飞花式化作陈逸一开始使出的云梯式，剑意层层递进，打得陈逸连连后退。
纵使陈逸自身耐打，手中防御之式早已起好，可李复舟的云梯式，要来的比自己的更为磅礴大气。如果说陈逸走的是云梯，那李复舟，踏的就是浩浩荡荡通向天门宫阙的大河！
剑意流转间，陈逸已然退到擂台边缘。
陈逸心知肚明，自己不能再退了。
于是他猛然横过素心，剑意凝聚，似有一剑可纵横三万里。
这是陈逸这些天自己琢磨出来的剑意。
有诗人言:“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陈逸的剑意蕴蕴，正如那从天上来到人间的黄河水，在他身前如遇岩壁，极速转弯，扑向李复舟，转瞬之间在李复舟四周冲开剑气，布下无形剑阵。
初遇时，李复舟差点对陈逸动用了缥缈剑阵。
再相遇时，陈逸以术法手段还给李复舟一个当年未布完的剑阵。
李复舟神情淡然，白衣飘飘间五指握拳，很随意地砸碎了那些剑意，并收攒了一些陈逸的剑气碎片，附到了“清秋”之上，剑尖一道白光骤然显现。
不再是云梯式，但仍旧是那浩浩荡荡通向天阙的大河，冲散了陈逸以心声向天边借来的黄河水。
白光擦过陈逸脸庞，他一个踉跄，终归是躲开了，这位少年神医在看准了李复舟脚法之阵的缺口后，义无反顾地将“素心”上挑，在两人之间挑起一道青线，身形迅速向后移动，想要重新回到擂台中央。
但李复舟像是背后长了一双眼睛一样，在青线挑起的须臾间便蓦然回头，以左臂袖口的浩然气震碎了那道青线，磅礴的剑意于左掌重重拍向陈逸。
擂台下弟子神色各异，但皆为李复舟的心机与实力而感到佩服。
反观陈逸，不过是从擂台的一处边缘到了另一处边缘。
“小心点，陈逸。”
这是李复舟在台上对这位“故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友善至极。
下一刻，剑气滚滚而来，席卷着大道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