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洛阳,崇德殿。
大殿正中的皇位上,端坐着一名约莫九岁的冕服少年,正是刘禅这一世的同父异母兄弟——刘协。
“郿侯、相国、领前将军,觐见陛下!”殿外,一名负责司礼的宦官高声唱道。
随后,一名身着朝服的魁梧男子,左手扶着长剑,大摇大摆地走入殿内。除了那赞拜不名,入朝不趋的董卓,又能是谁?
“陛下!”董卓微微拱手,甚至连身躯都懒得动一下。
“相国来得正好,诸位爱卿那便开始奏议吧!”
刘协虽然年纪不大,倒也非常听话,也很守规矩,这一点也让董卓很是满意。他顺势把自己的职位也往上提了提,从之前的太尉升为相国。
大汉帝国已经有三百多年没有出现‘相国’这个职位了。
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育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焉。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此一来,董卓替少年皇帝——刘协来处理所有的帝国政务,就变得非常名正言顺了。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董卓终于听完了一众大臣的汇报。
“年纪大了啊,昨夜又折腾了半宿,站久了膝盖疼!待明日上朝时,得让刘协小儿赐个座才行!”董卓心中暗道。
随即他理了理喉咙,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董卓见所有人都在等候他发号施令,便缓缓开口说道:“如今河东匪患日益严重,关东又有逆臣举兵叛乱,洛阳实在是岌岌可危啊!故而本相决意迁都长安,诸位意下如何啊?”
“相国!万万不可!”司徒杨彪出列反对道。
“关中残破零落,今无故舍弃宗庙、皇陵,恐引起天下震动,百姓惊恐!”太尉黄琬也劝道。“昔日赤眉军焚烧长安,如今长安一片废墟,百姓十不存一,何故舍宫室而就荒野?”
“杨司徒、黄太尉所言甚是,董相国若欲迁都,百姓骚动不宁矣!”司空荀爽也出列谏言道。
董卓一出言,就遭到朝廷三公的强烈反对。他顿时大怒,反驳道:“长安有崤函之固,易守难攻,又更近陇右,区区一些木石砖瓦,不出几日便可办妥,想要营造宫室,也不过月余,汝等见识浅薄,皆尸位素餐之辈,蒙蔽圣听之徒!”
“陛下!臣建议,即日起,罢杨彪、黄琬、荀爽三公之位,贬为庶民!”
“这!相国……!”刘协神色有些慌乱,“这不过争论几句而已,至于罢官吗?”何况刘协就算再懵懂,他也知道三公之位可都是德高望重的大官,所以不敢妄下决断。
“陛下!!”董卓高声喝道,紧接着锵的一声,他左手拇指轻轻一弹,佩剑也跟着出鞘了几寸。
殿内顿时再次安静了下来。这宝剑出鞘的声音不大,但震慑力却极强。
要知道,拥有剑履上殿特权的人,只有董卓一人。而其余众臣都得按照规定脱掉鞋子,卸下佩剑才准上朝。所以,董卓此时的动作,如何不让这群手无寸铁的大臣们心慌。
而刘协不仅慌,更是怕,他可是见过董卓杀人的。
就在几日前,也同样是在这崇德殿中,董卓拔剑就砍翻了几名反对者。那血腥的画面,刘协此刻还难以忘怀。
“准……准奏!”刘协只能妥协。
“哈哈!陛下圣明!”董卓见目的达成,左手顺势一抚,寒光收敛,剑身已经入鞘。
“相国,不可!!”
刚整治完三公,不知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在提反对意见。董卓笑容顿时凝住了,循声望去,原来是尚书周毖和城门校尉伍琼。
这两人倒是很早就投靠了董卓阵营,仗着是自己人,以及那直言不讳的精神,硬是没给董相国半分面子。
董卓双眼微眯,他不爽这两人很久了,原因就是这两人推举的韩馥、刘岱、袁绍等一众州牧、太守,此时都举兵造反了。
这让董卓很难不怀疑此二人,是不是真心投效。又或者,是不是那群反贼的内应。即便不是,那也是举人失察,罪不可恕!
此时这两人竟然还敢出言反对,真是提着灯笼上茅房——找死!
“来人,将此二人拉下去砍了!!”
“相国!这是为何啊??”两人大惊失色,却又没想明白其中缘由。
八名全副武装的西凉精锐径直闯入殿中,将周毖、伍琼两人拖了出去。
片刻过后,两只血淋淋的盘子被端了上来,其上正摆放着周毖、伍琼两人的项上人头。
百官顿时惊惧万分!
董卓轻蔑一笑,环顾四周后,低声问道:“还有人吗?”
这边郡武夫,太粗鲁了,完全不讲武德,罔顾大汉礼仪。
但又能怎么样呢?
这群臣子们,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手上有一丁点兵权吗?能奈何他董卓吗?
形势比人强啊,此时哪里还有人敢出言反对,还要不要命啦!
杨彪、黄琬、荀爽三人也一言不发,他们如今都被贬为庶民了,犯不着与董卓死磕到底。而且,在他们看来,董卓也蹦跶不了多久。
玩政治,是需要智慧的,要与朝堂诸公达成利益妥协。
而在董卓这番血腥高压之下,他的话此时确实比皇帝的圣旨还管用,但这样毫不顾忌世家大族的感受,自然也就没人支持他的权臣事业。
汉朝的权臣不少,但董卓的路子绝对是最野的。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个道不仅仅是指正义,更多的是指权力和利益。
最终,朝会以董卓的强行迁都而收场。但推翻董卓暴政的想法,也随之在一众大臣们的心中迅速生根发芽。
距离洛阳四百里的兖州陈留郡酸枣县。
“孟德!……孟德!”张邈不等马车停稳就跳了下来,往曹操军帐奔走而去。
“孟卓兄!你可回来了!”不等张邈开口,曹操抢着说道:“看来孟卓兄带回来的是一个好消息!”
“何止是好消息!”张邈从袖中掏出一份帛书,递了过去。
“……令后将军袁术领荆豫联军,出鲁阳,北上讨董!”
“……命陈留太守张邈、济北相鲍信率本部兵马,进兵荥阳,夺成皋!”
“……本盟主将亲率河内之甲,陈兵孟津!”
“好!好啊!早就该如此行事了!”曹操请战一个多月,终于等来了联盟军的进攻命令。
曹操虽然身份不低,当过济南相,级别相当于一郡太守。在他逃离洛阳之前,还担任过西园八校尉之一的典军校尉,但他现在却没有任何实权。
好在有陈留卫兹以及曹氏宗亲的资助,让他拉起了一支五千人的队伍,挂靠在好友张邈麾下。
“本初还给我们送来了两千援兵!!”张邈望向身后不远处的军队,补充道。
“哦?是谁带队?”
“周喁!丹阳太守周昕之弟!”
“看来是为了监督我军啊!”曹操现在只想尽快发兵洛阳,挽救汉室,倒也并不在意由谁来统领。“孟卓兄!既然那周喁是袁本初派过来的,不如我们就拜他为军师,一致听其号令!”
“贤弟如此大度,令愚兄佩服!”
“妙才!!”曹操朝军帐内的夏侯渊喊道。
“兄长所唤何事?”一位身着铠甲,腰系佩剑的英俊青年走出帐外,拱手答道。
“让元让、子廉、子孝、文谦、曼成速速整顿兵马,随我出迎援军!”曹操口中的几人正是夏侯惇、曹洪、曹仁以及新招募的游侠头目——乐进和地方豪强势力——李典。
“诺!”
一炷香过后,周喁在曹操、张邈及一众将士的簇拥下,步入军帐。
不出片刻,济北相鲍信领着其弟鲍韬和一众亲卫,也从隔壁军营赶了过来。
鲍信、鲍韬麾下有士卒两万,加上曹操的五千人,张邈的三千人以及周喁带来的二千人,合计三万人,也算得上声势浩大。
随后,周喁宣读了盟主将令,约定明日卯时大军开拔。
此时,弘农王刘禅的大军浩浩荡荡出济南、济北,一路沿黄河西进,抵达了兖州济阴郡鄄城县。
“报!”
鄄城城外,刘禅麾下的五万大军刚刚驻扎下来,就有细作来报。
而中军帐内,刘禅、卢植和荀攸三人居于上位,正与一众武将商议接下来的行军路线。
“启禀殿下!联盟军正在朝洛阳集结!”
“这个袁绍,真是滑头!”刘禅听后,不禁骂道。“这联盟军早不打,晚不打,偏偏看到咱们派兵来了,就提前发起进攻!”
“袁绍这是怕殿下抢了先手!”荀攸直言不讳说道。“不过,殿下勿忧,我料他们必败无疑!”
“哦?荀师为何如此肯定?”刘禅饶有兴趣地问道,他作为穿越者,自然知道在讨伐董卓的几场战斗中,联盟军是输得一败涂地。
“董卓麾下的西凉军,常年征战塞外,是我大汉的精锐之师!怎么是一帮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能够相提并论的!”
“公达所言甚是!”卢植点头称是。对于大汉精锐的战斗力,他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昔日先帝下诏,升董卓为并州牧,就是想要他交出手中兵权!谁料董卓这厮竟敢违背诏令,拒不交权!”卢植神色黯然,“或许,那时候此贼子就有了谋逆之心!”
“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啊!董贼势大,当群起而攻之!”要正面硬刚董卓,刘禅带来的五万兵马是完全不够的,这就需要借助联盟军的力量。但令刘禅没想到的是,袁绍竟然不等自己支援,就提前出击。“河东、南阳方向的动向如何?”
“禀殿下!河内袁绍、王匡主力,准备南渡,与鲁阳袁术夹击洛阳!”
“军情属实?”刘禅有些难以置信,按照他前世的记忆,这几部人马是依次对洛阳发起进攻,何时竟能如此协同?
“属下所言句句属实!”
“如此,那联盟军可还有胜算?”刘禅看向卢植、荀攸,问道。
卢植沉思不语,似乎还在衡量两者的实力对比。
“也难取胜!”荀攸不假思索地答道。“董贼控制洛阳城后,从西凉调兵三万。后又吞并丁原麾下人马,不下两万。国舅何进、何苗亡故后,其麾下兵马也尽皆落入董贼之中,连同洛阳禁卫军,足有五万之众!”
“十万精锐啊!”刘禅倒吸了一口凉气。
“殿下先前说得没错,董贼势大,当群起而攻之!”卢植起身,看向身后挂着的舆图。
“但我们距离联盟军太远了,等我们赶到战场时,怕是他们已经败了!”刘禅说出了内心的担心。
“是啊!根本救援不及!”一众武将也跟着低声议论着。
卢植并没有在意众人的反应,只见他用手指微曲,依次划过舆图上的梁县、孟津两地,最后落在了荥阳县上。“如今之计,我军只能轻装简行,尽全力救援此处!”
“此计可行!”荀攸也赞同道。“可令五千骑兵星夜兼程,驰援鲍信、张邈所部!”
“魏延、太史慈听令!”
“末将在!”
“你二人各率骑兵两千,只带十日粮草,火速进兵荥阳!”卢植下令道。“多派斥候,探明沿途情况。遇到敌军主力切莫恋战,等联盟军和董卓军开战,再直插敌军侧翼!”
“诺!”
“刘备听令!”
“学生在!”
“你率精锐步卒五千,潜行至敖仓一带,伺机而动!”
“遵命!”
“管亥听令!”
“属下在!”
“命你率步卒五千,进军虎牢关,沿路多树旌旗,虚张声势!但切莫与敌军交战!”
“谨记军令!”
“众将依令而行,而老夫将亲率主力,直抵虎牢关!”卢植字字铿锵,仿佛又回到了昔日领军平定黄巾的时候。
得令的几名校尉纷纷走出了大帐,此刻稳坐帐中的刘禅心痒难耐。
“卢师……!”
“殿下,不许私自出战!”不待刘禅说完,卢植立刻驳回了他心中的想法,同时又用一股严厉的眼神依次扫过关羽、张飞二人,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刘禅只好暂时作罢,领着二人起身返回了自己的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