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俩人都没提起这档事。
薛黄英想起李金萍浑身狼狈的模样,委屈的通红的眼眶,心里仍有些不舒服。
这世间有爱孩子重于一切的父母,也有如钱氏这般,稍不顺心就拿孩子撒气的亲娘。
仿佛孩子于他们,只是掌在手心的物件。
冰凉的山泉水打在脸上,身上的燥热也冲散不少。
又连喝两碗凉白开,心头的热意才觉舒缓许多。
“中午想吃什么。”
容泽从鸡圈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几枚鸡蛋。
家里的老母鸡每日都能下十来个蛋,或早或晚,时辰不定,这些日子下来,鸡蛋坛子都快装满了。
天气越来越热,鸡蛋就没那么能放,这么多鸡蛋坏了,都能把人心疼死,这几日得闲了,挖些泥,拿盐腌了,若是快,还能赶上端午节吃避毒蛋。
“吃凉面吧,早起我瞧着荆芥长的颇水灵,掐一把拌进去面里,想着就开胃。”
“好,我去和面,你进屋歇会儿。”
薛黄英也不推拒,笑盈盈取下遮水裙,帮容泽穿上。
只她也进屋歇息,而是拿着个小篮子,去了后院。
凉面加荆芥,味道那是一绝。
她喜欢荆芥独特的香味,便掐了好些。
看着小半篮子荆芥,薛黄英心满意足。
面团醒好,薛黄英便接下擀面条的活儿,她力气大,擀起面条又快又好。
薄厚均匀的面片切的宽细适中,用手轻轻一抖,长长的面条微黄垂顺,麦香十足。
容泽也没闲着,一边剥蒜,一边烧火。
水没烧开,薛黄英就擀好了面条。
她拿过蒜瓣,过了便水,放进小石臼里,开始捶捣。
蒜瓣捣成蒜泥,锅里也咕咕沸腾起来,锅开水滚,面条放进去,很快压平腾起的水花。
不多会儿,锅里再次翻腾起来,连着面条一起,心里默数三个数,薛黄英拿起竹漏勺,快速抄起面条,放进提前备好的凉水中。
手放进粗瓷盆里,原本清凉的山泉水很快浸的热气腾腾,薛黄英轻轻搓洗面条,又换几遍水,待面条变的冰凉,水的颜色也淡下来,方才用竹漏勺抄起沥水。
洗面条换下的白水她也没舍得丢,倒进一旁的桶里,留着喂猪。
蒜泥加盐加醋又加几滴酱,最后又拿筷子滴几滴香油,冲些凉白开,搅拌均匀,小半碗蒜香四溢的凉拌汁就调制好了。
沥好水凉面一分为二,放进两个大海碗里,加上清洗干净、水灵灵的荆芥,最后拿汤匙,浸上两勺凉拌汁……
一大碗麦香满满,蒜香美味的凉面就做好了。
“尝尝看,好不好吃。”
薛黄英递给容泽一双筷子,眼里满是笑意。
容泽含笑接过,用筷子把料汁与面条搅拌均匀,轻轻挑起一筷子,在薛黄英明亮期待的眸子里,竖起个拇指。
“好吃,爽口又劲道,真畅快。”
“那你多吃点儿。”
俩人说笑着,端着面碗,去了堂屋。
农家人吃饭不讲究食不言,俩人先是夸了夸凉面的美味,又说这两日农活的安排。
“明儿再把另外两亩河坎上的油菜割完,待一起捶完,咱们都拿来榨油,这么多油菜,榨出来的油,尽够接到明年收油菜。”
“嗯,到时送几斤菜籽油给二姐,我问过了,他们分的那六亩地都在林子边。
那是平整的大块地,除挨着林子的几分地庄稼长的不好,靠里的,还算中田,就是取水远,没有河坎沟坎,今年也没油菜可收。”
薛黄英心里微暖,对送菜籽油,她心里另有想法,左右油菜还没收完,菜籽油更是没影儿,当下也没多说,只“嗯”一声,轻轻点头。
俩人说着家常吃完饭,薛黄英收好碗筷,正欲起身,就听院门外传来熙攘争吵声。
她竖起耳朵,似乎是钱氏的声音。
仿佛还是冲自家来的。
薛黄英把碗复又放桌上,道:“我出去看看。”
容泽忙扯她胳膊,当先走在前面:“我和你一起。”
说完,就大跨步走了出去。
薛黄英瞧着跨出门槛的削薄身影,神色微愣,多少年了,第一次有人冲在她前面,应对不知究竟的纷扰。
她心绪复杂滚烫,眼睛灼灼盯着前面单弱挺直的身影,这一刻,容泽的步伐仿佛都带着风。
他飞起的衣角、扬起的发丝,似乎都带着一往无前的力量,沉稳又坚定。
她捂住心脏位置,感受砰砰跳的悸动。
此时此刻,她觉得容泽可以托付终身。
瞬间,她摇头失笑,自己想的太美了些。
容泽是她娶回家的小夫婿,自己又比他大两岁,合该自己才是下雨时撑起的伞,艳阳时遮阴的树。
容泽、容泽能偶尔让她依靠一下,俩人能这样平淡且平静走下去,余生,她就不会孤独。
“天杀的,你还我闺女,还我闺女。”
“都怪你们,都怪你们,你们两个扫把星怎么不去死,如果我闺女有个三长两短,我破上这一条命也得要你们偿命。”
“阿泽,小心。”
薛黄英神思回笼,就见容泽拉开门栓后,一个疯妇狰狞冲过来,眼神狠厉,手张成爪,直冲容泽面门。
她目眦欲裂,快步冲去。
容泽躲闪不及,举起手上的门栓往前一横 ,“当”的一声响,冲上来的疯妇和容泽都倒退两步,脚步趔趄。
薛黄英一把扶住容泽,见他面上完好无损,方松一口气。
她把容泽往身后一扯,看一眼坐在院门外,额头通红,神色怨恨的钱氏,张口骂道:“你要哭丧,且回你自个家,若你还这般胡搅蛮缠,我就去请村长来评评理了。”
钱氏的哀嚎咒骂声,在听到听村长时,停顿一秒钟,而后更加卖力捶打地面,干嚎连天。
这边动静这么大,很快就聚拢很多人来看热闹。
许是人多,钱氏胆子壮许多,一改之前的干嚎,她往地上啐一口,哭骂道:“天杀的小畜生,我不过是来问问你们有没有见我家金萍,你养的小男人开门就打我,你还说我哭丧,这是咒我姑娘死啊。”
说完,便把她乱糟糟的头发扒拉开,让在场村人,都看清楚她红肿的额头。
薛黄英都被气笑了,懒得理她这副贼喊捉贼的死样。
她往人群外一看,果然,老钱氏扶着李银萍的手,颤颤巍巍走过来,脸色阴沉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