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黄英微微一愣,待反应过来,急步往灶房冲去。
糟糕,这几日忙活摆摊卖饭的事儿,竟把这么重要事儿都忘了。
那布袋里放的,是她前几日育的山椒籽啊!
这几日没怎么进过灶房,她都把这事忘到了脑后勺。
她走到灶台后,一摸布袋,就觉不对,这么几日时间,按理说,她当日洒的水,早就应该已经干透,而不是像现在,布袋摸在指尖,触感潮湿。
她提着一颗心掀开布袋口,一眼看过,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籽芽虽发的大了些,也没干涸枯掉,显然,这几日,有人日日往这口布袋上洒水浇水,籽芽才能顺利生长,没有死掉。
只看那大小,便知再耽搁不得,忙托着布袋往菜园走,容泽见状,忙扛了钉耙跟上。
俩人配合默契,先是找块土地把土翻松散,再拿钉耙打的细碎,最后仔细把布袋里的籽芽,洒在处理好的这一畦碎土上。
小心浇上水,最后洒上粉碎的土,就算完成了。
看着简单收拾出来的育苗地,薛黄英眉心轻蹙:“也不知道这样行不行,昨儿该问问覃伯的,他老人家对这东西如数家珍,应是知道如何栽种!”
便是知道的没那么详细,也好过他们现在蒙头摸索。
“无妨,这东西大概同茄子豆角差不多,咱们多种几次,就摸着它的脾性了。”
薛黄英听容泽如此说,也只得点头。
薛春樱的声音在前院响起,早食已经做好。
吃过早饭,二人再没耽搁,李合顺随着一道,又从赵大海家里借一辆板车,一路往镇上去。
路过镇上的早食铺,黄英让二人先行,她从铺子里花四个大钱,买四个包子,算是带给任大湖的早食。
戏台依旧矗立在那里,有小厮爬梯子在收上面的幕布帘幔,旁边停着好几辆牛车,有大箱子不断从后台运出来。
薛黄英猜测,这怕是戏班子的戏服头饰,穿着常服的伶人不断从后台进进出出,忙碌非常。
他们洗净一脸油彩,不复戏台上的光彩夺目,与寻常人家汉子娘子,瞧着并无二致。
薛黄英还惦记着山椒籽芽的事儿,眼睛在后台伶人堆里逡巡,想着能再见覃善一面,当面打探打探山椒的栽种照看相关。
瞧了一会儿,愣是没有看见覃善,只得失落走回油布棚。
这才发现,昨儿还鳞次栉比排列整齐的铺位,已经拆去搬走不少。
剩下几家油布棚子零散立在那里,莫名有几分荒凉。
棚子里,任大湖已经把东西收拾规整,他们只需装车就行,用的时候只觉得东西不凑手,到往家里运,才觉得东西着实多。
喊住忙活不停的任大湖,把包子递给他,薛黄英就忙去容泽旁边干活。
她力气大,搬东西,抬东西的事儿,有她和李合顺,容泽只需撑着车把就行。
任大湖吃饭颇快,很快干完三个包子,下场装车,棚子里三辆板车,很快装的满满当当。
薛黄英拉着最重的那辆板车,看一眼剩余的零碎东西,同容泽交待:“你在这儿看着东西,我们先把这些拉回家。”
容泽心里也知道论体力,他比不上几人,点点头,目送几人离开后,看一眼热闹喧嚣的戏台,就进棚子收拾剩余的东西。
“后生,老夫又来叨扰了。”
容泽正在收拢竹凳,听到说话声有几分熟悉,便下意识扭头往回看,果然是老顾客覃善。
他有些高兴,阿英一直念叨同覃善讨教山椒的栽种方法,不想人这就上门了。
容泽嘴里浮起一抹笑,忙请覃善进来。
“覃伯说的哪里话,咱们夫妻摆这个食摊,多承覃伯照顾。”
他想给覃善倒杯茶水,这才想起锅灶已被拉走,忙搬一个竹凳放在桌子旁,神色含着歉意。
覃善不是为喝茶水而来,自然不在意这些微末小事,他清清喉咙,面上竟罕见的带出一丝难为情。
“覃伯有话但讲无妨,小子能帮上的,定然不会推辞。”
容泽声音清润舒缓,哪怕身着一袭洗的褪色的长袍,也无损他从容的风姿,反倒更似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质朴的表象下,蕴藏着无限潜力。
只等拂去落在上面的尘灰,再碰到有缘人耐心打磨,它日,必将成为一颗耀眼的明珠。
他心里有些遗憾,若他再年轻十岁,怕是就忍不住了。
可惜他现在年岁已大,年轻时的不甘和怨怼,仿佛随着时间,都沉淀下来,再也提不起什么劲了。
如今,能吃一口是一口,能喝一口是一口,这两样才该是他人生的头等大事。
覃善心里叹一口气,原本有些浮躁的情绪也安定许多,他笑了笑,直截了当道:”不是啥大事,就是有些夺人所爱,我年岁大了,就想吃口故乡的味道,故乡已经回不去,不知你们夫妻能否割爱。”
说完,他掏出一块银子,放在了桌上。
容泽瞧着桌上的银子,先是诧异,后又开心,阿英最喜欢攒钱,若是看见这么一块银锭子,怕是能高兴疯。
只他想到一节,舒展的眉头微微皱起,道:“覃伯说的可是山椒粉,不瞒覃伯,咱们手上也不多,这几日用下来,约摸还剩半斤,您老给的太多了!”
您老给的太多了,咱们没有这么多山椒粉呐!
容泽看着那锭闪闪发亮的银锭,心里惋惜不已。